他以爲自己已經夠不要臉了，沒想到周立學這廝更不要臉。
他們村那個知青看起來牛高馬大的，也就捱了自己一鏟子，還“沒回到村子就倒了”，那自己呢！
他可是生生捱了張春暖那個小賤人兩鏟子，不得老命都被鏟沒了？！
李大白哎呦喂的痛呼聲一窒，手撐地就想起來同周立學理論。
卻沒想到剛動了一下，就疼得滿頭冷汗。
這次他們牛頭村是真的被山腳村欺負慘了啊！
而和平大隊的幾個幹部，聽了周立學的話，第一時間先叫村醫去給周浩然瞧瞧。
李大白咬牙，明明自己這方先來的，隊裏卻先給山腳村那個知青看傷，難道這頓打真的白捱了？
其實和平大隊的幾個幹部看着齊聚大隊部的兩個村子也很頭疼。
整個公社十幾個大隊，就沒幾個大隊像他們大隊一樣，三天兩頭唱大戲。
現在又演上了不說，還兩個村子一起演！
趁着村醫在給周浩然看傷的空檔，村主任拉着村支書兩個人走到一旁小聲商量。
村主任：“今天這件事不好辦了……”
村支書：“唉，誰說不是呢，上次兩個村子打架，當時各打五十大板，要不還這樣處理了？”
村主任：“我感覺有點懸。”他說着，指了指嚴陣以待的兩村村民，繼續道：“你看看，咱們要是再糊弄過去，大隊部都要被掀了！”
二人商量着，突然覺得少了點什麼，扭頭去看，才發現聶連長還老神在在地在喫飯，似乎拿眼前發生的當下飯菜。
“老聶，你怎麼還喫得下啊！”
聶連長喫下最後一口菜，握着筷子指點江山，“你們啊，急啥急，天大地大喫飯最大。”
村主任和村支書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便耐着性子靜靜等他嚥下口中的食物。
二人盯着聶連長做出吞嚥動作，張着嘴剛要說話，見他端起裝着涼白開的茶缸，又把已經到嘴邊的詢問嚥了回去。
聶連長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喝了水，又慢悠悠地擦擦嘴，直到村主任二人耐心即將告罄，才放下茶缸子，說道：
“這事兒啊，簡單，讓他們兩個村子再打一架就是了。”
“什麼？！”
“你在胡扯啥？！”
村主任和村支書沒想到，自己等了那麼久，竟然等來這麼個法子。
不制止，還支持？
聶連長在二人驚訝得不知該說什麼時，繼續說道：“我看啊，以後再遇到這種事，就讓雙方再打一架好了。
也別去其他地方打，就在大隊部，在咱們跟前打，我倒想看看，能不能真的打起來！”
聽到這裏，村主任和村支書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裏的莫名情緒。
老聶的主意，雖然餿，但或許真的有用。
比奸詐，還得看老聶！
反正，先試試吧！
於是，怒目相視的兩個村子的人，就聽到了村主任的話：“要不你們再打一架，誰贏了誰佔理。”
張春暖略一沉思，突然笑了。
好嘛，和稀泥又有新招，她願爲之取名：破罐子破摔和稀泥大法。
本來雙方來大隊部，就是來訴苦賣慘來的，怎麼可能會當着幾個幹部的面逞兇鬥狠？
誰敢率先動手？誰又敢真的下狠手打贏？
一時間，兩村村民別說動手了，稍微站在前邊，距離對方近一些的人都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生怕自己不小心揮揮手，就成了開戰號角。
村主任見自己說完話後，過了好幾分鐘，兩個村的人都站在原地不敢動，心裏給聶連長點了一個贊，面無表情地問道：
“怎麼不打了？你們不是很能打嗎？好好的春耕，其他生產隊都老老實實下地幹活，抓緊每分每秒，生怕耽誤春耕，影響一整年的收成！
你們呢！打就打了吧，居然還好意思來大隊要說法！怎麼地，大隊欠你們的？！”
說到這裏，他想起先來的牛頭村人，指着躺在擔架上的李大白，語氣更爲嚴厲地把人訓了一頓。
當然，在大隊幹部心裏，這不叫訓，而是教育。
張春暖聽到村主任的訓話快到尾聲了，心念一動，既然牛頭村訓完了，接下來該輪到山腳村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村主任話頭一轉，指着周立學，將剛纔訓李大白的話順序倒了倒，說了出來。
好在語氣沒有之前那麼嚴厲，表情也微微放鬆。
周立學見狀，曉得打架這關算是過了。
他心裏輕鬆，聽着村主任的訓話，連連點頭，臉上的表情也從慚愧轉爲認同，最後定格在堅定的神情上。
“是我沒領導好社員，耽誤山腳村勞動生產的大事，我……”
周立學有些猶豫，但想到一開始的打算，咬牙接着剛纔的話說道：“我沒臉再做山腳村生產隊隊長！”
“立學叔！”
“栓子別胡說！”
“栓子伯，沒臉的不是你，你可是咱們村的主心骨啊！”
……
周立學一言激起千層浪，山腳村跟來的人聽到他言語中透露出不想再做生產隊長的意思，紛紛出言抱不平。
勸了周立學還不夠，幾個仗着輩分高的大媽，還戳到大隊幹部面前，嚷嚷着“除了栓子，山腳村沒有其他生產隊長！”、“明明是牛頭村人先罵人的，憑啥只怪栓子一個人！”、“反正今天不給個說法，老太婆我就不走了！”諸若此類的話。
大隊幾個幹部被吵得腦袋嗡嗡地響。
聶連長見狀，一排桌站了起來，“吵什麼吵，誰說要撤去周立學的生產隊長了！叫你們打架論輸贏，一個都不敢動手，吵架倒張得開嘴了！”
村民兵連長的震懾力不容小覷。
聶連長一動怒，在場衆人噤若寒蟬。
這時村醫已經給周浩然檢查完畢，走了過來。
村主任詢問的眼神就遞了過去，卻見村醫面色難看的搖頭。
當時他心裏就咯噔了一下，難不成真的把人打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