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怕家中有禍事,就怕娃兒自己撐着,不告訴他。
現在清楚了前因後果,自然就開始配合張春暖思考起來。
要不怎麼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沈老爹只略微思索片刻,就嘗試着開口說道:
“暖兒,這件事不能急,咱們得一步一步來,好在你之前把幾個娃兒教得好,他們都不把家裏的事情往外說,所以沒那麼爲難,你彆着急。
我看啊,家裏養的牲口倒不先忙着處理,緊要的還是幾個娃兒的喫穿。”
其實這些話他之前就想說了,同在一個村子,家裏四個小娃兒跟村裏其他人家的小娃兒,只看樣子就知道日子過得天差地別。
其他家小娃兒光着屁股蛋子滿地跑,喫不飽穿不暖,家裏這幾個一個比一個看着紅潤飽滿。
尤其是小孫女沈八月,臉蛋鼓鼓,饅頭小手上全是肉窩窩。
沈老爹現在這樣想,完全沒想到家裏最寵龍鳳胎的人就是他自己。
“爹你說的有道理。”
張春暖聞言連連點頭,對啊,她只想着把家裏招人眼的東西收起來,卻根本沒想到家裏幾個娃。
對了!
她突然想到什麼,叫沈老爹等一下,便飛奔進了房間,把之前準備好的打着補丁的做舊衣服抱了出來,放在桌上。
“爹,你看我提前準備好的,回頭就讓家裏人都換上!”
沈老爹隨手拿了一件最上面的,看着大小應該是給小三子的。
他把衣服攤開看看,兩手裏外摸了摸,隨後說道:
“把補丁去了,倒是能穿出去。”
“去補丁?”
張春暖愣了一下,那些補丁可是她特意打出來的,就是爲了“裝窮”,現在卻告訴她,叫她把補丁去了?!
“嗯。”沈老爹點點頭,繼續說道:“這身衣服,等天氣暖和了,小三子穿着應該都短了,再加上補丁,就太……太明顯了。
而且,你這補丁布料跟衣服布料一個樣,顏色也差不多,打了不如不打。”
張春暖可算聽明白沈老爹的意思了,反正就是說她沒把握住窮的精髓,造假手藝太爛唄!
聽人勸,喫飽飯。
張春暖琢磨着回去了就把補丁拆掉,又聽沈老爹繼續道:
“村裏人都是好的,之前咱家富裕時,也沒人眼紅生事,就怕外邊的人心壞,幾個娃兒還是得好好說。
下半年小三子和小玉就要去公社上初中了是,到時候就讓他們跟大隊其他娃兒一樣,走路去,也別給他們帶什麼飯。”
說着,他看了張春暖一眼,把人看得不禁訕笑。
送兩個娃兒去公社上初中還不夠,打算把家裏的自行車給他們倆騎着上下學不說,還準備讓他們從家裏帶中飯去學校裏喫。
公社裏上學的娃兒又不是隻有他們村,他們大隊的,誰曉得其他大隊裏是人是虎。
其實張春暖真的不是想不到這些,主要還是因爲這幾年過得太順了。
因爲生活順遂,所以失了警惕之心。
現在聽到沈老爹這麼一說,雖然沒有說破,但她只要一深想,就反應過來,當下後背就起了一層白毛汗。
確實該跟村長大叔家通通氣,畢竟整個山腳村,除了自家,也就周家日子過得好。
回頭自家苟起來,可不就顯出周家了。
張春暖點點頭,張口就想叫沈老爹去時帶些東西給出院後在家臥牀養胎的王冬雪,想了想,卻沒把話說出口。
以後啊,得把給人送東西這毛病改改!
翁媳二人一直說話到晚上十一點才各自回房睡下。
第二天一早,在小三子和王心昱起牀前,張春暖就起來做早飯了。
一日之計在於晨。
既然決定要苟,那就從早飯開始!
沈家以往的早飯,以各種餡料的包子爲主,瘦肉粥、筒骨粥、鮮蝦粥等各種粥類爲輔,偶爾調個口味時,會喫幾頓白生生的麪條。
但今天,小三子和王心昱起牀後,卻發現家裏的早飯水平直線下跌。
小三子用筷子夾了一個野菜饅頭,喫得是半點兒沒有滋味,而王心昱則一言不發,專心喫着。
其實說是野菜饅頭,實則並不難喫。
野菜是用加工坊脫水後的菜乾泡發而成的,農莊收穫的野菜,那是嫩得能掐出水來,即使脫水保存後再食用,也難吃不了。
張春暖不是沒想拿新鮮野菜出來,問題是這會兒才農曆二月,外邊野菜剛發芽,根本沒法拿出來,
面是兩合面,玉米麪和麪粉都是加工坊加工而成的細面,跟用碾子磨出的喇嗓子玉米麪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之所以食不下咽,還是應了那句古話:由儉入奢易,由奢返儉難。
兩個上學的喫飽喝足後就去上學了,張春暖見時間來不及,只能揣着兩個野菜饅頭跑下山上工,只留沈老爹在家一邊編竹筐,一邊守着還在睡夢中的龍鳳胎。
直到日頭高高掛起,沈十七兄妹倆才起牀。
沈老爹看到兩小自己穿好衣服鞋子,手牽手跑出堂屋,便放下手裏的竹篾子,進了廚房。
廚房火竈上,兩個竈眼都放着鍋,一邊溫着早飯,一邊是留出的洗漱用的熱水。
他給兩小兌好水,放在地上,等刷完牙的兄妹倆自己洗。
沈十七用力擼起棉衣袖子,小手伸進盆裏,撈出毛巾擰乾後先遞給沈八月。
等妹妹洗好以後,他再洗。
洗漱完畢,早就餓了的沈八月就抱上了親爺爺大腿,“爺爺爺爺,八月餓了,要喫飯飯!”
“好,爺爺給你們把早飯放在堂屋,你們能自己喫嗎?”
“能!”
“八月也能!”
於是,沈老爹把熱在竈上的野菜饅頭用海碗盛出來。
一手端着饅頭,一手端着蒸雞蛋,身後跟着兩條小尾巴,走進堂屋。
兩小圍在桌邊,看着爺爺把手裏端的碗放下。
當看到野菜饅頭時,不禁傻眼。
兩張萌萌噠小臉揚着,大眼睛裏寫滿疑惑,問向沈老爹:
“爺爺,這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