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剛走,二人該添柴的添柴,該加水的加水,直接無視了眼前的大活人。
不遠處的楊桃花幾人雖然沒有忽視她,卻因爲手裏忙着撈丸子下丸子,一時半會兒也沒法分神搭理她。
項南蓉窘迫地站在原地,咬着嘴脣,眼睛時不時掃過距離自己最近的周浩然。
過了一會兒,她見周浩然手上的事情終於忙完了,才揪着衣角上前打招呼:
“你好,我是下河村的知青項南蓉,同時也是和平大隊衛生所的衛生員,聽說你也是下鄉支援農村建設的知青,我——”
“老周,等下你送菜回去給嫂子,帶上我一起去唄!”
項南蓉的話再一次被打斷,這次打斷他的,是功成身退的談正平。
他的竈才被接手拿去炒豬下水,人就湊到了周浩然跟前。
“我一個人回去就夠了。”
周浩然打開鍋蓋,看了看裏邊熬的豬骨湯,見差不多了,便朝空地另一頭組織洗菜切菜的楊梨花喊道:
“梨花嫂子,骨頭湯煮得差不多了,可以下豆腐了!”
楊梨花聽到聲音,起身快步走過來,路過項南蓉旁邊時,白了她一眼,隨後走到周浩然身旁,目光落進鍋裏。
“我看看。”
她接過周浩然遞來的大勺,攪動了一下鍋裏的湯水。
幾根又長又粗的,被砸斷的豬筒骨從鍋底被翻了上來,時不時還能看到兩塊刀頭肉。
“差不多了,你倆跟我一起去把豆腐搬來。”
楊梨花說着就要走,眼角餘光撇到項南蓉時,腳步停了下來。
她瞟了兩手空空來村裏蹭飯的人,隨便叫了個洗菜的大嬸過來守着鍋竈,然後才領着周談二人往自家去了。
知道今天殺豬喫殺豬菜,前一夜村裏就開了倉庫的門,拿了豆子泡上了。
天還沒亮,磨豆腐的人就在周家忙開了。
楊梨花估摸着時間,現在去啊,豆腐應該已經壓好了。
目送着幾人離開,又面對守湯大嬸警惕的目光,項南蓉的臉色,那叫一個難看。
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堂堂下鄉知青,在山腳村這麼個又窮又破的小山村裏,竟然會被當偷兒一樣提防着。
好像她真貪那鍋湯似的!
這時,北風一吹,豬骨湯醇厚鮮香的氣味撲鼻而來。
項南蓉忍不住嚥了咽口水。
雖然……但是,這湯可真香啊!
忙忙碌碌了兩個多鐘頭,臨近中午時,山腳村殺豬菜終於喫上了。
其他菜色先不說,只說今年第一次做的油果子,就受到了全村大小娃兒的喜愛。
因爲是用珍貴的糯米粉、大米粉、白糖,紅糖製作而成,又要耗費大量豬油炸成,所以量並不多。
上菜時,楊桃花十分公平公正地給在場所有人分了油果子。
沈十七坐在周浩然左手邊,分到了3顆油果子。
他只吃了一顆,剩下的兩顆都收進了棉衣衣兜裏。
周浩然看見了問他:“十七你是不愛喫嗎?”
沈十七搖搖頭:“媽媽和姨媽在家裏沒得喫,我留着帶回去給她們。”
坐在周浩然右手邊的沈八月剛喫完第二顆,正打算喫最後一顆呢,聽到哥哥的話,不捨地把手中的油果子也收進兜裏。
“八月也要留着,回家給弟弟喫!”
周浩然想起開席前梨花嫂子叫自己端回家的菜,笑着搖搖頭,“不用留,你們自己喫吧,家裏我和你們談叔叔已經送回去了。”
距離不遠處的另一桌上,項南蓉聽到了三人的全部對話。
她有些心不在焉,被徐彩霞推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項知青你怎麼不喫啊?是不合口味嗎?”徐彩霞問。
項南蓉感覺到桌上所有人分目光都看向自己,低頭翻了個白眼。
這個徐彩霞真不知道是蠢還是壞!
說出這種話,不是叫自己在山腳村得罪人嘛!
她暗罵了幾句,調整好表情,才擡起頭笑道:“沒有沒有,是太豐盛了,我…我都不知道該往哪兒伸筷子。”
“哦,”徐彩霞應了一聲,手中筷子不停,嘴裏也沒閒着,含糊不清道:“趕緊喫,喫飽了還要分肉呢!”
“分肉?!”
項南蓉驚呼出聲,她去年七月份纔來,根本不知道知青也能跟社員一起分肉的事情。
同一生產隊的老知青們也沒說過。
徐彩霞嗯了一聲,憨笑着滿足道:
“周隊長說了,咱們知青既然落戶到了山腳村,那就是村裏人,等下按照工分分肉,我希望到時候能多分點肥肉給我和小常!”
項南蓉眼中嫉恨一閃而過。
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那邊徐彩霞還在繼續說着:“要是談知青能跟我們一起就好了,三個人分到的肉加起來,今年年夜飯也能添道硬菜。”
聽到她提起談正平,項南蓉壓下心中的不滿,開口問道:
“怎麼,談知青不跟你們倆一起搭夥嗎?我看他不像是會做飯的樣子。”
話說得不經意,徐彩霞只以爲她是好奇,便大喇喇答道:
“談知青大多時候都去周知青家裏喫,周知青也總叫人給他送好喫的,所以我們不一起搭夥。”
“他們關係真好啊……”
“那可不!我聽說他們是一個大院裏長大的,而是周知青家裏條件也好——嗚嗚嗚——”
徐彩霞剛起了個話頭,嘴裏就被塞進了一大塊燉得軟爛的蘿蔔。
她好不容易嚥下,噎得滿臉通紅地看向始作俑者。
常平在她的瞪視下,意味深長地看了項南蓉一眼,低聲說道:“少說點,再不喫好菜都沒了。”
徐彩霞終於把注意力放在桌上,眼睛瞪得溜圓。
好傢伙,就說幾句話的功夫,桌上的肉都沒了!
她往桌下一瞧,果然——
除了她們三個女知青外,桌上其他人的板凳旁邊都放着一個小碗。
每隻碗裏都或多或少放着幾塊肉,多是肥肉。
再看桌上,那些油水多的菜,大嫂嬸子們也沒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