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看門大爺打了招呼後，就輕車熟路走向殷光赫的臨時辦公室。
敲門，站在門外等了幾分鐘，房門被從裏邊打開。
殷光赫似乎剛洗漱完畢，臉上還殘留着些許水漬，雙眼佈滿紅血絲。
“你昨晚又熬夜了？”
郝公安把早飯擺在靠窗的小圓桌上，隨後環顧四周，眉頭一皺，“不好好休息，怎麼有精力破案？再說你回去睡一覺也不耽誤什麼。”
殷光赫沒接他的話茬，坐下後便開始喫早飯，一番狼吞虎嚥後，他將飯盒蓋上，拿起制服外套，邊往身上套，邊說道：
“走吧，趕緊去醫院一趟，早一天把案子結了，局裏的同志們也能安心過年。”
郝公安勸不住，只能拿起飯盒，跟着殷光赫走出辦公室。
往外走的途中，他看見自己現在帶着的小徒弟，腳步一轉，小跑着過去把飯盒塞了過去，“給師傅把飯盒洗乾淨了，晚上來家裏喫飯！”
殷光赫在原地站定，郝公安本來還想跟小徒弟交代兩句的，看見小徒弟朝自己使眼色，回頭看了一眼，才反應過來。
“那就先這樣，有什麼事等我回來了再說。”
話音未落，他已轉身朝殷光赫走去。
二人一前一後推着自行車走出公安局大門。
殷光赫看到周浩然三人在大門路對面倚靠着自行車喫早飯，也是國營飯店的肉包子。
他在外走的腳步猶豫了一瞬，走了過去。
周浩然雖然在喫早飯，眼睛卻時不時看着公安局大門，自然也看到了朝自己走來的殷光赫。
他下意識地自我檢視着，伸手將衣服上的褶皺扯平。
殷光赫的鷹隼般的目光掃過周浩然，在他面前站定，“不出意外的話，張春暖下午就能被放出來。”
周浩然沒說話，他身後的談正平正好嚥下最後一口食物，張口就問：
“爲什麼不是現在？”
殷光赫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仍看着周浩然，沉聲道：“她身上還有一些疑點需要調查。”
言罷，他轉身走了。
郝公安跟在他身後，離開前再次跟周浩然三人友好點頭。
二人離開後，談正平鬆了一口氣，整個人無力地趴在自行車上，“那個姓殷的看起來好凶相……”
周浩然看看他，轉頭對小林說道：“你們倆要不先去招待所休息一下，等下午春暖出來了，咱們就回去。”
小林想了想，搖頭道：“既然不過夜，就不浪費那個錢了，我想去百貨商店看看，給玉……我媽買些東西。”
“我也去！”
談正平聽出了小林的改口，他也想去百貨商店看看有沒有什麼新鮮玩意兒買回去送人的，瞬間精神起來，推着自行車一副急不可耐的樣子。
“那你倆去吧，縣裏東西比公社上的齊全，順便給家裏再置辦些年貨。”
周浩然說着，從衣兜裏拿出幾張大團結出來。
談正平和小林沒接他的錢，跨上自行車後就往百貨商店方向駛去，“老周你看不起誰啊，小爺有錢！”
談正平人已經飛出去十來米的距離，仍不忘調侃周浩然：“你藏點子私房錢不容易，還是別拿出來了，不然叫嫂子看見了，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
殷光赫和郝公安騎着自行車一邊往醫院去，一邊談論着案情。
來到縣醫院，將自行車鎖好，殷光赫朝着住院部走去，問道：“是在最裏邊的病房？安排人守着了嗎？”
郝公安嗯了一聲，聽到他問起是否有人看守是遲疑了，沉吟片刻後，照實回答道：
“你也曉得咱們局裏也沒女同志，再加上項南蓉表現出來的樣子，我只能讓醫院裏的護士多留心，沒有專門安排人。”
二人才拐進縣醫院後院，也就是住院部的那道門，就看到兩個護士驚慌失措地跑了出來，嘴裏還在尖叫着：
“死人了！死人了！”
殷光赫和郝公安一聽說死人了，立馬逆着人流跑過去。
越跑二人心裏就越發沉，直到停在了最角落的病房。
房門處，還站着幾個膽子大的病患家屬。
郝公安急忙上前，“讓讓，都讓讓，我們是公安，別堵在這裏了！”
聽到公安來了，聚在門外的人連忙讓出來，卻也沒走，仍扒着門框往裏看。
殷光赫走進病房，一大灘赤紅色的血液闖入眼簾。
郝公安已經站在牀邊，聽到腳步聲，回身朝殷光赫搖了搖頭。
報案多年，雖然不是專業人員，卻也能看出牀上的人已經死了有一會兒了。
他指着項南蓉右手上的石刀，對殷光赫說道：“那應該就是在調查時提到的她自己磨製而成的刀，目前看來，是自殺。”
殷光赫走上前，看了一會兒，說道：“讓局裏來人，這下麻煩了。”
郝公安連忙走出病房，找到醫院裏的電話，往縣公安局裏去了個電話。
半個小時後，一行公安騎着自行車來到了縣醫院。
與此同時，在百貨商店裏買東西的小林和談正平也聽到了消息，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往醫院趕。
而在縣公安局的周浩然在看到一羣公安從大門出來，也跟着往醫院來。
三人在醫院門口遇上，周浩然聽他倆一說，才知道原來是醫院裏出了人命案子，死的還很可能是項南蓉。
周浩然生怕因爲項南蓉的死，橫生枝節，導致張春暖不能回家。
他想進醫院看看情況，卻不想能進大門，卻在住院部門前被攔下了。
郝公安看到他，走過來說道：“你們先回去吧，現在這邊不讓進，有消息會通知你們的。”
“那春暖下午能出來嗎？”
郝公安看着滿面擔憂的周浩然，答道：“目前還不曉得，等待調查結果吧。”
言罷，他便轉身忙去了。
周浩然站在原地不動，談正平和小林上前問道：“他跟你說什麼了？”
“沒什麼，”周浩然搖搖頭，對着二人鄭重說道：“你們先回去，告訴家裏春暖沒事，我還要在縣裏等她。”
“我們還是陪你一起……”
“不用，你們先回去。”
談正平和小林對視一眼，雖然還是放不下心來，卻也知道他們出來一晚上，都沒個人送消息回去，家裏肯定擔心死了。
因此二人低聲商量了一會兒，談正平才說道：“要不這樣，我回去，讓林子陪你。”
“你們……”
“不然我們倆就一起留下！”
周浩然勸不住，也沒心思多勸，只能無奈點頭。
此時，縣公安局裏，張春暖纔剛剛睡醒。
殷光赫離開前也沒叫人給她安排個住的地方，直接就把她關審訊室裏了。
她吃了小公安送來的晚飯後，等到了十一點，確定不會有人來找直接了，才轉身進了農莊，在自宅臥室裏睡了一晚。
而後又在天亮前，從農莊出來。
其實她也不想的，農莊裏溫度適宜，臥室的牀鋪又大又軟，她恨不得在裏邊睡個天昏地暗。
可誰讓她現在還在公安局裏，要是有人進審訊室，沒看見她人，那就遭殃了。
回頭別再給她扣上個畏罪潛逃的罪名。
然而事實是，畏罪潛逃沒扣在張春暖的腦袋上，畏罪自盡的罪名卻在第二天扣上了已經死在醫院病牀上的項南蓉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