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着單車往裏走了還沒兩步，就聽到身後小石頭的聲音響起：
“暖奶奶，哥哥沒跟我們一起走。”
張春暖聞聲回頭，便看到之前還跟在自己屁股後頭隊伍裏的桀驁小娃兒停在原地，小臉皺成一團，似乎十分糾結。
“你要不要先來我家休息一下，晚點我讓人去通知你家裏人過來接你？”
一問，她纔想起來自己還不知道這小娃兒是哪條村子哪家的。
“對了，你是哪個村哪家的？知不知道爹媽叫什麼？”
桀驁小娃兒聽到張春暖的問題，立馬不糾結了，原本皺成一團的小臉迅速舒展開來，繃得緊緊地，十分警惕地瞪着他們幾人。
張春暖見狀樂了。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如小獸般警惕的小娃兒……不對，她見過類似的表情出現的稚童的臉上！
張春暖一拍大腿，上次她和周浩然見到的牛尾村的小娃兒們，好像就是這樣的！
想到此處，她的目光上下掃視那桀驁小娃兒。
也許是她的目光過於灼熱，驚得那桀驁小娃兒沒忍住後退了兩步。
眼看着他整個人如同受驚的幼獸，不安地想要逃跑的模樣，張春暖立馬鬆開單車，一個箭步躥過去，將人挾住。
“放開！你放開我！壞人！壞人！我阿爸不會放過你的！”
小娃兒在張春暖手裏不停地掙扎。
張春暖聽到他話裏父親的稱呼後，更確信他就是牛尾村的小娃兒了。
龍鳳胎看到自家親媽的動作，對視一眼，猶豫了好一會兒才上前說道：
“媽媽，打架的事不怪阿普哥哥，都是李自強他們先罵人的。”
“媽媽，你如果真的生氣，就罵我和哥哥，別打阿普哥哥……”
張春暖聞言看向自家的龍鳳胎，見兩小的臉上盡是對自己手中“阿普哥哥”的擔憂，一副生怕自己會對之下狠手的模樣，頭疼不已。
也不曉得是龍鳳胎想象力太豐富，還是自己這個當媽的曾經在他們面前幹過什麼泯滅人性的壞事。
不然在他們的心裏，怎麼會覺得她會對一個小娃兒動手呢？
張春暖很是不解。
可這會兒也不是解決疑惑的時候。
她手上微微用力，將踢騰着腿的小娃兒拘住了，而後笑着說道：
“你是跟着我離開學校的，那麼多人看着呢，我可不敢讓你跑了，不然回頭你家裏找我要兒子，我拿什麼賠？
你放心，我就是想問問你家裏是誰家的，讓人叫你家人來接你回去，沒有壞心。”
雖然張春暖心裏已經差不多認定了桀驁小娃兒就是牛尾村的，但這不是還不能完全肯定嘛。
如果他真是牛尾村的小娃兒，興許能作爲調查聶文康與牛尾村關係的重要契機。
如果他不是，那麼就像張春暖說的那樣。
人是跟着她離開學校的，她必須得把人完完整整地，妥妥當當地交給娃兒的父母。
桀驁小娃兒也不知是聽進去了張春暖的話，還是折騰得太累了，此時乖乖地被張春暖箍在懷裏。
這時，在院裏聽到動靜的王心昱走出來查看，看到院門外的一幕時怔住了。
跟在她後邊出來的小三子湊近一瞧，立馬嚷嚷出聲：
“哎喲喂，嬸孃你怎麼把他們幾個都帶回來了？！”
張春暖瞪了他一眼，將人瞪得縮回了腦袋，纔沒好氣地說道：
“你還好意思說，火急火燎跑回來跟我說出大事了，結果呢？不就是小娃兒們打架那點子小事嘛！”
小三子尷尬地摸鼻子，“嗐，那不是別人傳話給我的時候就一副天塌了的樣子嘛！”
“行了行了，趕緊幫我把單車推回去放好了，小玉兒，家裏還有什麼喫食嗎？”
張春暖朝小三子不耐煩地揮手，轉頭問向王心昱。
她早在制住桀驁小娃兒時，就聽到他腹中傳來的飢餓的咕嚕聲。
王心昱心裏雖然有些疑惑她如此問的緣故，卻仍點頭說道：
“早飯時還剩下幾個素包子，嬢嬢你要是餓了，我現在留去給你熱熱。”
話雖如此，她心裏卻在想：嬢嬢出門前才丟下的碗筷，應該沒那麼快餓纔對……難道是之前沒喫飽？也不對啊，我看着她吃了好些東西……
張春暖不清楚王心昱在想些什麼，只是抱着桀驁小娃兒一邊往裏走，一邊說道：
“那辛苦你把包子熱一熱，對了，早上的粥還有嗎？也熱了端上來吧！”
王心昱點頭應下了，進院後便去了廚房。
張春暖將人帶進了堂屋。
此時周老爺子和沈老爹還沒出門遛彎，正在堂屋裏坐着說話。
二老看到張春暖懷裏抱着一個，身後跟着三個，造型奇特地進來，有些疑惑。
“暖兒啊，你怎麼把娃兒們帶回來了？他們不是在上課的嗎？”
沈老爹先開了口，不待張春暖回答，周老爺子又說話了：
“難不成他們在學校裏闖大禍，學校不讓他們去上學了。”
雖然是疑問句，可老爺子的語氣卻十分篤定。
這種事，他十年前還經歷過呢！
有周浩然這樣的裙子，是他的福氣……
張春暖將桀驁小娃兒整個人塞進了靠背椅裏，才朝二老擺着手，答道：
“他們在學校裏跟同學打架，然後那個女老師處事不公道，當着我的面就敢對八月動手，我氣不過給她收拾了，擔心娃兒們在學校被那老師穿小鞋，就把他們帶回來了。”
張春暖將自己準備將龍鳳胎拘在家裏的打算說出來後，二老都點頭表示贊同。
“暖兒你做得對，只是小石頭和他……咦，這個娃兒我好像沒見過，不是咱們村裏的吧？”
沈老爹看向桀驁小娃兒，仔細端詳了好一會兒，才確認道：“確實不是咱們村上的，我沒見過他。”
堂屋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被張春暖摁進靠背椅中的桀驁小娃兒上。
也許是從未被那麼多大人盯着，那小娃兒的臉突然紅了。
張春暖將他的情狀看在眼裏，嘴角勾起，笑着問道：“現在可以說了吧，你是哪個村上的娃兒，叫什麼名字？家裏大人又叫什麼？”
問到這裏，她補充了一句：“你說了，我才能通知你家裏大人來接你。”
桀驁小娃兒看着屋裏的三個大人和三個小娃兒，突然扭捏起來了。
張春暖見狀好笑道：“你怎麼跟個女娃兒似的，還想不想早點回家啊？想的話就快說，再晚點就要喫中飯了。”
桀驁小娃兒一聽到說要喫中飯，面色一緊，聲音細弱，開口說道：
“我…我叫那普，家…我家是牛尾村的……我阿爸阿媽……他們不在了……”
不在了？
張春暖憐憫地看了他一眼，聲音輕柔地繼續問道：“那你現在是跟誰一起生活的？”
她擔心自己這麼問，小娃兒聽不明白，繼續說道：
“我的意思是，你現在跟誰住在一起？”
似乎是她的目光太過溫柔，讓那普想起自己的母親。他乖巧地掰着手指頭回答：
“我跟阿叔，阿嬸，阿婆，嬢嬢和阿吉弟弟住在一起。”
言罷，他擡頭飛快地看了張春暖一眼，隨後低頭小聲說道：“我們住在牛尾村，就是那邊的山上。”
小娃兒確實是牛尾村的孩子，就是不曉得是誰家的。
張春暖張了張嘴，還想繼續問，就聽到小玉兒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嬢嬢，包子和粥我都熱好放桌子上了！”
“誒，我曉得了！”張春暖揚聲朝外應了一句，隨後看向那普，說道：
“先喫點東西吧，別餓壞了，等下我就讓人去你牛尾村叫你家裏人來接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