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的話事人都已經隱退了，只剩下嘍囉們在那裏對峙。
吳林生他們也就放棄了繼續趕路，在視野開闊並且足夠支撐他們逃跑的開闊地上就地紮營，靜靜觀摩着兩方勢力的無形對壘。
而在視野最好的位置，這支隊伍的高層們架起了規模最大的營火，時刻警惕着任何可能地異動。吳林生，艾希娜爾，特提斯，露西娜，卡琳，莫萊拉斯。
“坐着吧，你看得我都腿痠。”特提斯招呼吳林生趕緊坐下，他已經站在那裏看了一下午了。
吳林生終於反應過來有人在跟他說話：“啊？哦，我有點奇怪，那個祭祀走掉了。”
露西娜磨着一把匕首，她的弓箭在出來的時候遺落了，接下來如果還有戰鬥，她只能依靠近戰武器了：“走掉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吧，繼續留在這裏僵持對他來說又沒有什麼好處。”
“不，我和那個祭祀交過手，他的力量應該不足以遠程支配那麼龐大的活屍羣，如果他之前一直待在死人堆裏倒是好理解，但如果他走掉了，那麼支配活屍的又是誰？”
說完，吳林生看着卡琳，想試試看能不能從卡琳嘴裏問出點什麼來。
卡琳當然明白吳林生的意思，但她最終只能搖搖頭：“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了，我曾經待過的地方，就有好幾個可以做到這種程度的法師。”
“話說回來了，雖然我聽說你之前是個冒險者協會的會長，但你爲什麼會在那種地方幹過事？”一旁的莫萊拉斯問道，打聽清楚這種黑暗魔法的底細也是他的任務之一。
吳林生替卡琳接下了話茬：“一點個人原因，說實話有些幼稚，現在別問這個了，與其問這種小道八卦，倒不如討論一下，我們接下來的打算。”
特提斯也開始跟着吳林生眺望活屍：“回去是肯定回不去了，除非那羣屍體死乾淨，我是說，真的死乾淨之後，我纔打算離開。”
莫萊拉斯對於屠殺活屍似乎不再熱心，而是專注於攻擊卡琳：“卡琳女士，我願意相信你已經選擇了光明的道路，但你是否能夠分享一下那些有關黑暗的知識，方便我們對抗即將面對的敵人。”
“當然可以，只是我並沒有接觸到太過高深的知識，可能會讓你失望。各位不是法師的，接下來的講解可能會有些無聊。”
說完，卡琳開始系統且理論地介紹自己所知的黑暗魔法，但更加偏重於通靈方面的內容，這點吳林生表示理解，雖然他沒有那種跨越生死的愛戀，但上輩子苦情戲看過了還是有很強的共情能力的。
但後面的內容確實開始枯燥起來，講着講着，吳林生就開始點頭瞌睡了，坐在艾希娜爾身邊不斷地雞啄碎米。
“這就是我所知的所有有關黑暗魔法的內容了，總結下來就是用奧術能量去替代生者和死者之間所欠缺的空白。”
此時吳林生一個點頭差點一頭栽進火堆裏，被旁邊的艾希娜爾條件反射似地一把拉住：“啊，什麼？”
恍惚間，吳林生彷彿又回到了上輩子上課睡覺被抓包時的窘迫，迷迷糊糊地被老師從睡夢中喊起來，同學們都努力憋笑看着自己，身上的燥熱不知道是因爲睡眠還是尷尬。但現在沒有老師，沒有同學，有的只是一羣疲憊的戰士和士兵。
“天色不早了，大家還是趕緊休息吧。”卡琳忽視了吳林生的尷尬，只當做是吳林生對於她低階知識的不屑。雖然事實上吳林生在這方面的瞭解可以說是裸考復克萊因羣——啥也不懂，他只是一聽講就容易瞌睡。
能睡覺自然是再好不過，天知道什麼時候會有新的戰鬥。晚餐沒有安排，脫離了補給缺乏的盾風堡之後，整支隊伍的補給更缺乏，因此吳林生他們也打不了消耗戰，只能等待活屍或者盾風堡當中任意一方率先打破僵局，在這之前大家都只能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所有人都沒有帳篷，在緊急撤出盾風堡的時候遺落了，只能以天爲被，以地爲牀，草草睡下。
但是吳林生被卡琳叫住了：“吳林生，我有些話想告訴你。”
特提斯不忘了在吳林生耳邊吹個口哨，暗示含義很明顯。吳林生只能把所有人支開，蒼天明鑑他對卡琳這種成熟大姐姐完全不感冒。
“如果你想告白的話就算了，我已經心有所屬了。”吳林生雙手託着後腦，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卡琳很乾脆地瞥了他一眼：“你們男人是不是腦子裏就那點情情愛愛的事情了？”
“那你叫我過來有什麼事情？”吳林生這次擺正了態度，等待着卡琳說點什麼有關黑暗教義的密文。按照的慣常套路，這種時候如果不是告白，一般都是要透露那種傳奇奧祕的時候了。
卡琳最後向着盾風堡的方向看了一眼：“我只是有個問題想問問你，爲什麼，你要救我？”
“啊？”吳林生一下子沒轉過來這個彎。
卡琳開始給吳林生盤邏輯：“如果你當時沒有救我，盾風堡的實力仍然碾壓那些屍體，你也還能待在城牆裏享受，從頭到尾只死我一個，這樣不是更好嗎？”
吳林生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了卡琳一個問題：“你讓我想起一個賢者曾經告訴過我的一個故事，如果有五個小孩不聽勸告在大馬路上玩耍，剛好遇到一道失控的馬車撞向他們，一旦撞到，五個孩子必死無疑。但這個時候還有一個乖乖聽話的小孩子在路邊，你現在有一個機會，把那個路邊的小孩推出去擋住那輛馬車，這樣一來那個聽話的小孩會死，但是剩下五個小孩子會活下來，那麼你會把那個孩子推出去嗎？”
“當然會啊，怎麼想誰都會這麼幹的吧。”
吳林生伸出食指晃了晃：“不不不，雖然用一個孩子的命換五個孩子的命，怎麼想都是一筆更划算的生意，但你仔細想想，如果你是那個因爲聽話，原本可以逃過一劫的孩子，就這樣被人推出去做了替死鬼，讓五個本來就應該因爲調皮而受到懲罰的孩子在你的屍體面前苟活，那麼你又憑什麼要做這個替死鬼呢？你就這樣搶奪了那個乖孩子活下去的權利，去施捨給原本就不應該擁有這種權利的五個孩子，真的是對的嗎？”
“讓我們再換個問法，這次把孩子換成你和盾風堡，馬車就是活屍部隊，而你，就是我吳林生，那麼你會救卡琳·諾多女士嗎？”
卡琳這次沒有斬釘截鐵地回答會，而是思考了一會：“如果我是你”
吳林生沒有等卡琳從思考的牛角尖裏鑽出來：“你會的，卡琳女士，你那天沒有對着我的符印撒謊，我相信你所作所爲已經脫離了黑暗，你懂得浪子回頭，這很好，就憑這點，我就不能讓你成爲戰爭的犧牲品。而盾風堡的人，或許也和你我一樣心知肚明，你犧牲之後戰爭肯定不會就此停止，他們把你交出去只是單純對你感到恐懼和排斥。”
“活屍圍攻盾風堡是必然的結局，你爲了守衛盾風光榮戰死是一種選擇，但盾風也應該有庇護你的義務，而不是就這樣乾脆地被賣掉，如果你真的被賣掉了，那些黑暗組織當中想要棄暗投明的人得知了這點會怎麼想？光明的真相就是多數人的利益碾壓一切，當光明需要的時候自己就應該作爲棋子被隨意拋棄？到時候，你覺得還會有人願意做出正確的事情嗎？那太殘忍了，卡琳，我救你，不是因爲你爲盾風做了多少，不是因爲你和我交情不淺，我只是單純覺得，一個真心向善的人，不應該就這樣被光明殘忍的拋棄。”
吳林生在去睡覺之前最後問了卡琳一個問題：“現在你再仔細思考一下，如果還是那條馬路，還是六個孩子，你會怎麼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