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記不清路了。”艾希娜爾咬着嘴脣，她也只能保證大體路線還保持在北向而已，如果要具體定位她的家鄉那還真的有點難爲她了。
三人一直跋涉着，身邊的景色漸漸從叢林變成峭利的山坡，再變成一望無際的雪原，整整半個月的時間，都在尋找艾希娜爾的家鄉。
剛剛開始的時候三人還會相互開開玩笑，到後來三個人能走一整天不說一句話。
在一天的跋涉結束之後，吳林生鑿了一個巖洞在裏面休息。北方雪原植被相當稀缺，就像艾希娜爾當初說過的一樣，無木之原，吳林生甚至沒辦法蒐集到足夠多的柴火來生火。
今天的天氣不是特別好，風逐漸大了起來，吳林生兩次加深洞窟，最後不耐煩了直接用岩石堵住洞口，等第二天早上再打開。
雪原上確實很難捕捉到獵物，三人已經開始精打細算消耗婭妮塞拉的風乾肉。
“我們還有多少食物？”吳林生問婭妮塞拉。
“如果按照今天這樣的進度消耗的話，我們最多還能再撐兩天。”
“我明天去附近看看能不能打到什麼別的獵物。”現在最焦急的人當屬艾希娜爾了，她離她真正的家鄉已經很近了，但是情況已經越來越不樂觀，到現在爲止，他們還沒有見到任何活物。
吳林生拍了拍艾希娜爾的肩膀：“彆着急，如果實在不行我去想點歪點子搞點喫的過來。”
“希望不要到那種時候吧。”艾希娜爾雖然不知道吳林生所謂的歪點子到底是什麼，但是直覺告訴她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三人就這樣默默地啃着風乾肉，突然吳林生的腰間震動起來。
是當初卡琳製作的列曼爾水晶，定製型號，用來和艾澤凱爾保持聯絡。
吳林生接通了通訊：“這裏是吳林生，有什麼事情嗎？”
“卡琳。你們的北方之旅怎麼樣了？”
“還行吧其實，食物有點短缺，我們還在尋路，但是應該離目的地不遠了。”
“希望如此，艾澤凱爾一切正常。”
吳林生例行公事地和卡琳道別，掛斷了通訊。其實不是每天都有什麼必要的事情必須要彼此彙報，這種時候，彙報就會變得簡潔且短暫，就像現在這樣。
“艾希娜爾，去把石門鑿個洞，有點悶了。”尷尬之下吳林生想找點事情，艾希娜爾依言去開通風口，剛纔吳林生把洞口封的太死，確實有點呼吸困難。
如果三人睡覺的時候把自己憋死了那就搞笑了。
艾希娜爾凝結出一根冰槍，向着巖壁飛速撞去，冰柱順利地撞出一個小孔，冷風一陣陣地吹出來。
吳林生開始鋪地毯，在巖洞裏睡覺比露宿荒野舒服太多了：“準備睡覺吧，明天還要趕路”
“你們快來！”艾希娜爾的聲音突然興奮起來，她沒有急着睡覺，而是靠在剛剛打通的小洞上向外窺視。
“會不會是有人？”婭妮塞拉看了吳林生一眼，吳林生愣了一下，突然也興奮起來。
吳林生打通了巖壁，直接衝了出去。
然而迎接他的並不是活人，而是極光。
“我去”吳林生一出去就被那種光亮吸引住了，雖然前世在很多設備上看過極光的樣子，但是親身經歷和觀賞圖片是兩碼事。
淡綠的流光在天空中漫遊着，將整片雪原染成微微的綠色，讓人彷彿置身密林，風似乎小了一些，不再有颳得人臉疼的冰碴子吹過來，吳林生也就放放心心地走到曠野之中，欣賞着這絕美的天象。
“佛德斯卡——亡者之河。”艾希娜爾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吳林生身邊，“在我家鄉的文化裏，我們死後靈魂會升入天空，投入遠古先祖和諸神的懷抱，但如果得到死亡之神的許可，先祖之魂就會短暫的降臨，重新在曾經生活過的人界遊蕩。而福德斯卡就是引導亡魂的河流，那是死亡之神的長髮。”
“我以前聽說過這種北方傳說，這是薩滿信仰的神話對嗎？”婭妮塞拉也忍不住走了出來，被極光的天象吸引。
“確實這樣，我原來不是原生的四神信徒。我的家鄉離四神信仰很遠，族羣裏的薩滿們和盤踞在雪原中的原生諸神和諧共存，我們給予他們信仰，他們回饋我們富足。”
艾希娜爾笑了起來，她記起了曾經和家人一起參加祭祀，聚會的那段時間，對她而言，那是一段快樂的童年時光。
吳林生始終擡着頭，極光的震撼讓他無法挪開眼睛：“之後你來到了南方，那邊沒有原生神明，沒有薩滿，所以你也漸漸轉信四神了是嗎？”
“不。”艾希娜爾搖了搖頭，“我現在也不是四神的信仰者，只是雪原之外的地方不是原生諸神的勢力範圍，況且你們也不信仰原生諸神，所以四神只是一個生活的方式而已。我感謝她們給予我的力量和機遇，但我的信仰依舊屬於原生諸神。是他們看着我的血脈延續，看着我來到這個世界。”
吳林生終於把注意力轉到艾希娜爾身上，對方也擡頭看着極光，臉上掛着平靜而滿足的笑容，吳林生甚至覺得這一刻的艾希娜爾在閃閃發光。然而這光芒裏，帶着點哀傷。
“福德斯卡是我們和亡者溝通的渠道，我相信我的父親還有母親，他們也在福德斯卡的綠流之中。”
“你們是如何祭奠死者的”吳林生原本想和艾希娜爾講解一下極光的形成原理，但是看到對方虔誠而哀傷的眼神，自己始終沒有辦法說出口。
“不需要做什麼，福德斯卡經常會在冬夜裏發生，我們認爲人死去以後並不是永遠消失不見了，只要還能看到冥河福德斯卡，那麼就還有和死者交流的機會，只是我們聽不到對方的話語而已，所以只要默默傳達哀思，對方一定會聽見的。”
“明白了。”吳林生對着極光低頭默哀，雖然對於他這樣一個唯物主義者來說似乎有點傻，但加蘭德本來就是一個不合乎常理的世界，沒準這條極光真的是條冥河呢？
現只需要感嘆自然之美，領會艾希娜爾她所屬的民族對於生死的思考就好，其他的一切在這個時候都不必要。
但這也傳達着一個信息，既然已經看到艾希娜爾所謂的福德斯卡，那麼他們距離目的地也已經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