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月光幾乎無法穿透濃密的林蓋，只有車頭上燃燒着的長明燈，能帶來些許微光。
除了莉莉安，餘下三人早已側着頭入眠。她輕輕地翻動着書卷，一遍遍複習着那些略有晦澀的高等術式。
嚴寒將至，遠離無冬城之後，空氣中的寒意也越來越刺骨。
“阿嚏——”
小丫頭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迴應她的，只有幾隻撲簌簌飛起的宿鳥。
“恩？”
不知道是否看錯了，莉莉安胸口的水藍色寶石忽然微微閃爍了一下。她打了個哈欠，然後拿起靠在車廂左手邊的法杖，輕輕一揮。兩匹拉扯着馬車的幽影駿馬應聲停了下來。
“探知項鍊只會在附近有濃烈敵意的時候閃爍……是野獸嗎……”
她踩着階梯跳下馬車，保險起見，還在空着的左手上預備了一個能夠瞬發的力場護盾。
冬日的林子裏相當安靜，甚至聽不見蟲鳴。落到地面上時，也只有枯枝敗葉被踩碎髮出的動靜。
莉莉安默唸出咒文，法杖尖端的輝光逐漸變得愈發耀眼。她高舉法杖四下查看，卻沒有發現任何豺狼熊羆的影子。
“奇怪了……”
她剛要回頭重新鑽進車廂，突然，一道宛如轟雷般的聲音在她身後炸響。緊接着，一枚鉛彈就朝着她襲來。
感知護盾應聲觸發，但在這強大的衝擊力面前又頃刻消散，幸好護盾讓這一發彈丸發生了偏斜，嵌進了馬車的實木外殼中。沒有造成太大的殺傷。
“火器？！”
在北地，火器是一種極其罕見的武器。每隔幾年，來自蘭檀島的船隊會偶爾在路斯坎出售一批極其精密的火器，但幾乎從來沒有真正流通於市場過。也正因如此，整個劍灣，只有一羣人將火器當成了制式武器——路斯坎統治者賈拉索所帶領的佈雷根傭兵團！
據說佈雷根傭兵團中的每一個卓爾都擁有超凡的設計技巧，射擊精度與最好的弓箭手相仿，而其彈藥的威力，更是勝過弓箭百倍。
這種武器依靠目前劍灣的水準根本不可能複製，更別說量產。因此佈雷根傭兵團的卓爾精靈也讓各方派系尤其忌憚。賈拉索的行事風格極其詭祕，沒有人想成爲火槍的靶子。
這聲巨響自然也驚動了馬車裏的卡爾等人，但當他們匆匆鑽出馬車時，卻發現，十幾根火槍的槍口，已經相當整齊地對準了他們。
“卡爾，不要誤會，我們只是想要拿回我們的東西。”其中一個卓爾向前半步，用眼神盯着他身後的伊歐娜。
“月蝕，還在等什麼？迴路斯坎了。”
“你們什麼意思？”
“與你無關！”卓爾將槍口對準了卡爾，“賈拉索大人不想殺了你們，你們就要好好珍惜這份恩賜。月蝕，走！”
“爲什麼要走？”伊歐娜似乎對這個卓爾的命令有些不以爲意，“我說過，我與路斯坎的關係是合作，而不是效忠。更何況賈拉索·班瑞還沒有完全控制整個路斯坎，他與奧術兄弟會以及紅袍法師的舊賬算完了？”
“嗤——”伊歐娜掩着嘴，看樣子絲毫沒有將這些火槍放在眼裏，“我給你機會用其他手段，你敢用嗎？”
“這是賈拉索大人的命令，不要讓我們難做！”
卓爾的語氣異常堅定，還帶着些憤怒。幾個卓爾完全沒有放下火槍的意思，依舊舉着武器指着伊歐娜：“你的莽撞和特立獨行會破壞賈拉索的大人的全盤計劃，如果你的能力不能爲我們所用，佈雷根傭兵團也不會讓你成爲別人的助力……尤其是萊拉·銀手！”
“我拒絕。告訴賈拉索，不要再來干涉我的自由了。幫了賈拉索那麼多，我已經仁至義盡了。”伊歐娜轉過身，朝着馬車裏走去，“賈拉索的行事會爲他帶來一時的利益，但永遠不會成爲最後的勝者。”
“你這忘恩負義的東西，我就知道人類都不值得信任！”一個黑暗精靈瞄準了伊歐娜扣下板機，幸好身邊爲首的卓爾直接朝下按住了槍口。
炸響過後，地面上的一塊石頭被崩碎，彈丸也不知飛到了何處。
“管好你手下的人，如果賈拉索希望我們未來還有合作的那一天的話。”伊歐娜回過頭，陰冷的殺意從眼中盡顯無餘，“你們應該不希望自己悄無聲息地消逝在睡夢裏。”
佈雷根傭兵團的卓爾幾乎要咬碎了牙齒，卻又生生忍了下來。那些卓爾猩紅的瞳孔不發一語地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中，沒有留下半點兒生息。
“伊歐娜女士，你和賈拉索到底是什麼關係？”
再回到馬車上時，衆人自然也就沒了睡意，窗外沒有半點星火，卡爾也就沒話找話地問了一句。
“和你無關。”
“你爲什麼會去無冬城。”卡爾又接着追問道。
“無可奉告。”伊歐娜捂住了耳朵。
“你和莉賽特是姐妹嗎？你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其實是阿拉貢達的後裔？”
“……別多問？”
“那……”
“你給我閉嘴！”莉賽特不堪其擾，終於毫不得體地大吼了一聲。
“你想啊，我們如果未來要進一步達成合作的話，彼此之間應該互相信任不是嗎？”
“那你能告訴我你這一身龍血是怎麼回事嗎？”伊歐娜不屑地回答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隱私，你問那麼多幹什麼？”
“我可以告訴你啊，這算什麼事兒？”
在伊歐娜驚愕的表情中，卡爾將自己從出殼到進了這輛馬車爲止的故事概述了一遍，當然，關鍵的祕密還是有所保留的。總不至於向一個剛認識沒兩天的人傾盡所有。
直到馬車顛簸着走出了密林，他還意猶未盡地回憶了一下。
“還有什麼問題嗎？我想想還有什麼漏下的。”
“我，是在路斯坎長大的……”
伊歐娜嘆了一口氣，終於在卡爾期待的眼神中開始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