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爾特順着卡爾的視線看了過去，一個帶着臂鎧的男人端着酒杯，通常只與人簡單寒暄幾句。
曼德里希神情俊朗，眉頭微蹙，似乎在這酒宴之上，也在一直思考着什麼問題。
“我知道的你都知道。”米爾特神祕地笑了笑，隨後就起身去找旁邊年輕漂亮的貴夫人們敬酒去了。
卡爾連忙起身，跟着湊了上去，不解道：“這是什麼意思。”
米爾特不緊不慢地與一個貴婦碰了杯，淺淺抿了一口酒，品咂了一番後，才平靜地回過頭對卡爾低聲說道：“因爲豎琴手一直在戒備着這個男人，但是他並沒有給我們任何破綻。所有調查他的密探幾乎全部一無所獲。所有你能在市面上蒐集到的無關緊要的情報，已經是我們幾年來調查到的全部了。”
“口風這麼緊？問不到他找他麾下的那些大頭兵問問唄？”卡爾鍥而不捨地繼續追問。
“你能想得到，豎琴手那麼多專業的密探就想不到了？”米爾特輕笑一聲，隨後朝着曼德里希的方向努努嘴，“喏，人就在那兒，你想知道什麼自己去問。”
晚宴很熱鬧，圍在曼德里希身邊的人也不缺卡爾一個，待前面幾個人祝酒閒談結束之後，卡爾才端着酒杯走了上來。
“誒，曼德里希先生！”
曼德里希回身一看，便也爽朗地笑了起來：“啊，德林格爾伯爵，久仰！”
他痛快地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又向宴會廳中的侍者招了招手再端起一杯：“德林格爾伯爵在競技場中的英姿讓人印象深刻。能在這種對決裏戰勝深水軍戰將的，您也是頭一號人物了！”
卡爾陪了一杯酒下肚，見曼德里希還要喝，趕緊伸手攔住：“哦，曼德里希先生，慢點兒品嚐。那些獸人勇士給人的壓迫感很足，不過我有些事兒不太明白，希望能從您這兒聽到個準信兒。”
“你說。”
曼德里希替卡爾在一張圓桌邊上拉開了椅子，用他的鐵臂鎧拖住下巴，饒有興趣地打量着面前這個年輕人。
“這幾個獸人戰將固然英勇，但最讓我驚詫的是他們對魔法的控制力竟然如此高超！而且能在貼身肉搏的時候頻繁使用原本需要一段時間吟唱的奧術……”卡爾往前湊了湊，故作耳語的姿態，“我也算是個半吊子的法師，您要是有心，這門絕活兒得教教我。這冬盾盛典兩萬龍金的獎賞，我分你一半！”
聞言，曼德里希輕哼了一聲，似乎覺得實在好笑，又對着卡爾擺手：“伯爵您說笑了。每一個法師的施術能力都是自己深刻鑽研出來的。一個在外行看來並不繁複的術式，我的這幫獸人兄弟或許就要練習幾個年頭。熟能生巧，這才能在實戰中融會貫通。”
這十足的場面話卡爾當然聽得出來。術式要勤學苦練這沒錯，但是瞬發、默發甚至一心二用這樣的技巧要是也能練出來，這天底下恐怕人均都是法術天才，密斯特拉的神子了。
“自學的。在戰場上摸爬滾打慣了，總能學會點兒東西。”
幾杯酒的功夫，無論卡爾怎麼旁敲側擊地套話，曼德里希所能透露的信息都相當無用。翻來覆去地重複着一些已經無用的話語。他真是對這種無賴般的回覆無語到家了，乾脆直抒胸臆。
“可是我不覺得，您麾下的這羣人，在施法方面的造詣是正常情況。”
曼德里希挑了挑眉毛，並沒有情緒上的波動。他晃動着酒杯，笑道：“德林格爾伯爵，此事何以見得呢？奧術的海洋浩瀚無垠，你我怎麼能對其中的奧祕輕易下定論呢？”
卡爾微微點頭。
這個曼德里希是個老油條，顯然也沒有與自己分享任何祕密的慾望。但是如此逆反奧術法則的東西，如果不深入調查，恐怕會惹來更壞的結果。
“請原諒我的冒犯，曼德里希先生。但我不覺得，一個連傳奇法師都解釋不了的現象，可以輕鬆地歸納爲未知。”
或許換做宴會廳中的其他任何一個人，都不敢對着曼德里希如此咄咄逼人。不過卡爾是個典型的例外。他是冠軍，我也是冠軍，他是指揮官，我也是指揮官。
就連貴族的頭銜也別無二致，除了年齡之外，二人平輩論交，毫無問題。
“傳奇法師？”
“我的導師，也是這次冬盾盛典的裁判之一。高塔法師希雅。”卡爾死死盯着曼德里希的眼睛。
“哦，你饒了我吧，伯爵大人。”面對卡爾氣勢洶洶的逼問，曼德里希沒有半分惱怒，而是做出一副舉手投降的姿態，“何必呢？你都贏了我手底下最強大的幾個人了還不放過我？這點兒技術我可還沒做好外傳的打算，說不定過兩年，在某個魔法學院的刊物上，能看到我完善這項技能之後寫出來的文章呢？”
像是一下重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樣，卡爾剩下的逼問都被這副低到地心的姿態嗆回了肚子裏。
“你我都效忠於這座城市，都效忠於萊拉·銀手女士，何必在這種問題上再過多追問呢？”曼德里希輕笑一聲，端着杯子從位置上站起，“那些無私奉獻之類的屁話都是說給外人聽的，你我都有私心。如果我要問，你會對我毫無保留嗎？又或者說……你對深水城的忠誠只是表面做派？私下裏有其他陰謀？”
這話問得卡爾一愣：“我自然效忠城市。”
“那就得了。”
曼德里希邁着步子離開了宴會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