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地精像沒頭蒼蠅一樣四處奔逃，撞進窖園森林的時候，才知道什麼是真正恐懼的化身，那些甦醒的古樹，立刻將他們當成了自然運轉的養料。
“卡-咕噠！！我們投降！”
地精們又急匆匆地跑回了浮石鎮。他們卑劣邪惡，但很懂得審時度勢，之前被巨人擄作僕從是因爲打不過巨人，現在，巨人既然打不過這一夥兒人，那自己接下來要效忠誰，就很明顯了。
之前領頭的熊地精已經被其他哥布林一擁而上亂棍爆頭了，現在被重新推舉出來的傢伙，看起來就“彬彬有禮”了許多，虔敬、忠誠地跪在卡爾面前。
如果那些山丘巨人還鬧不清誰是這兒真正管事兒的人，機敏的地精腦子就很活絡了。
他膝蓋一軟，身後那百十個地精非常熟練地齊齊跪下。在他們看來，劍灣的生存之道就是如此，更何況，給人打工也沒什麼不好的。
在剛纔繞着浮石鎮尋找進攻機會的時候，他們就看到了在城西側面那些用廢棄的金屬板搭建起的工棚，許多之前就歸順了浮石鎮的“勞動力”甚至能享用上飄着肉末的米湯，這就已經足夠了。他們的陷阱偶爾能捕捉到林中的獵物，但餓十噸飽一頓的日子，可比天天有飯喫苦太多了。
“你叫什麼名字？”卡爾對這個尖嘴猴腮又忙着阿諛奉承的地精感到有些好笑。
山丘巨人選擇地精作爲僕從可能是無奈之舉，然而龍族卻很少挑選這些心眼複雜的傢伙。龍族天性孤傲，想要成爲他們的追隨者是一件十分困難的事。選擇的基本邏輯大概就是強者爲尊。地精，在龍族的追隨者裏是肯定排不上號的，他們甚至低於狗頭人的戰鬥力，在龍類所要面對的戰鬥強度裏，恐怕連炮灰都無法勝任。
現在，卡爾身邊的這羣人，也可以算作是廣義上的追隨者。儘管他們對卡爾沒有什麼義務，但就這個陣容的戰鬥力來看，已經足以讓所有人羨豔了。
“我就叫‘咕噠’，最尊敬、尊貴、尊崇的老爺。請允許可憐的小咕噠用最真摯的忠心來侍奉你！”地精搓着他的雙手，儘自己之所能地在臉上表現出諂媚，“我會得很多，端茶倒水、洗衣做飯、還能給老爺您當腳凳！”
咕噠全然沒有在意那些冒險者們鄙夷的神情。哪怕瞭解地精的秉性，親眼看到這一幕還是覺得相當令人作嘔。
“免了。不過我可以給你和你們這幫傢伙一份工作。”卡爾做出一副善心大發的姿態，玩味地看着這幫地精。
咕噠像是抓住了活命的稻草，其餘地精也是滿臉狂喜。用地精語那些短促尖厲的詞調錶達着激動。
“老爺！您吩咐！您讓我們做什麼，我們肯定都答應！我們都不帶眨眼的！”
“怕什麼？又不會讓你們這樣的傢伙上戰場去餵飽敵人。自己去那邊兒的熔爐裏拿點兒工具，明天早上開始，和鎮子裏的地精工程隊一起上工！一天有兩頓。滾吧！”
“哦，沒什麼。只是浮石鎮有很多建築還在施工階段，需要人手幫忙打打下手而已。浮石鎮的人口規模還沒有起來，你們就努努力吧。”
卡爾並不是很想和這個地精交流工作強度與報酬的問題，浮石鎮眼下的政策和奴隸制沒有本質上的區別。只是地精在大衆思維中，依舊被劃分到了“可恥的怪物”這一類中，因此，也不會有什麼道德哲人站出來指責。
現在討論地精究竟是不是天性之惡還不是時候。他所認知的廣義的善類並非天下大同。如果人類與精靈的盛世需要地精與豺狼人的犧牲，他是毫不猶豫會做出抉擇的。按照費倫的整體環境來看，包容與至善，都是通往毀滅的捷徑。
……
第二日清晨，晨霧迷濛。
萊拉·銀手突然失蹤的事情讓卡爾逐漸感受到了強烈的不安。線索很混亂，陰暗之中彷彿有一張遮天蔽日的黑色巨網罩住了整個劍灣，但是他卻抓不住，這根根絲線之後，究竟誰把線頭攥在了手心裏。
“醒得那麼早？”莉莉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將被子往卡爾身邊掖了掖，“導師和艾莎阿姨那邊已經在處理了。萊拉的事情應該沒有問題。到她那種地步的法師，肯定會給自己留足退路，無論是曼德里希還是賈拉索，拿他都沒有什麼辦法。”
卡爾卻依舊揉着眉心，又重重打了個哈欠：“不是醒了。是壓根沒睡。如果沒有巨人這檔子事兒，我或許會覺得曼德里希與賈拉索打算在深水城謀權篡位，應該已經是事實的真相了。然而，巨人突兀地發起序列之爭，又像是把所有的事情打進了迷霧之中。”
莉莉安擡起手，將卡爾的腦袋又攏回了被窩裏，隨後一個響指就用魔法打滅了房中的燭火。
“睡覺。”
卡爾翻過身，看着莉莉安無瑕的側顏：“你不是挺有冒險精神的嗎，怎麼這件事就不想調查一下？”
這句話有開玩笑的意味，不過卡爾也沒有想到，莉莉安此時卻轉過頭，用無比認真的語氣回答他道：“我希望我能通過一些機遇或是經歷，來補足我追上導師腳步的短板。但導師……她讓我不要插足這件事。導師說很危險，而且……我已經有了值得珍惜的東西了。”
最後幾聲呢喃細若蚊吟，卡爾並沒有聽清楚，只疑惑道：“導師說的？”
“導師只讓我好好處理冒險者工會的事情，想要調查寶劍山脈的墓穴也可以。但她說，這件事情所涉及的東西，不是我們應該觸碰的。”
卡爾沉默了一會兒，將莉莉安攬進懷裏：“巨人已經踩到我的頭頂上來了。就算不是曼德里希、賈拉索之流在從中作梗，我也想看看，他們的父神到底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