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德里希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摘下面具的卡爾：“小東西，你一定會後悔的。”
“我還以爲你能永遠保持冷靜……至少能再多僞裝一段時間，現在看來，好像也不過如此？”面對此刻曼德里希的威脅，卡爾反倒是做出了滿不在乎的姿態。
新一日的鐘聲即將敲響，一切陰謀，也將會隨着晨曦消散。
“諸位蒙面領主，請跟我走！”
米爾特迅速拉開了嵌在牆上的隱祕的旋鈕。從巨大的環形階梯上突然向兩側分開，拉出了一扇巨大的暗門。
這是一扇通往安全室的密道，也是深水宮內大量保證不時之需的防禦性建築之一。這個密室是由豎琴手同盟爲深水城專門提供的，打開的方法也只有豎琴手高階成員與公開領主知道。
當然，每一個蒙面領主都經過這一流程的演習，只是現在在座的衆人有多少是真正的蒙面領主呢？
米爾特見到動作遲緩的衆人也是有了些怒火。他們中的一部分人，等待着賈拉索的指示，而另一部分，則是圍在曼德里希的身邊。自己這個現任公開領主的貼身近衛反倒成了丑角。
“彆着急，米爾特大人，這些人不是衝你來的，也不是衝任何一個深水城的蒙面領主來的，我們無意踐踏深水律的威嚴和公正，我們只是在防止深水城的權柄，落在一羣陰謀家手中而已。”卡爾起身，朝着米爾特極其恭敬地行了一個禮。
隨後，他以反方向再次扭轉手中的黃銅小球，嘲弄似地看着曼德里希和賈拉索。
在那漆黑的通道中，突然傳出了一陣尖銳的雜音——那是甲冑碰撞時發生的金屬摩擦聲。
米爾特警覺地回過頭。這條密道理應十分安全，也不可能有人提前埋伏在裏面。
“什麼人！”
“鐵手教團。康拉德·弗倫”一箇中氣十足聲音從通道深處響起，隨之而來的，是數十聲整齊劃一的武器出鞘的聲音。
那些鐵手教團還沒有走出通道，剛纔被打碎的房間窗臺之外，又跳進了幾個披着斗篷，帶着面紗的人。前排幾人手持輕弩，而後面的人則握着法杖，均是嚴陣以待。
爲首者倒是沒有什麼僞裝，也是米爾特無比熟悉的同僚。
“雷納·無燼？你怎麼會在這裏？”
希雅的一系列安排，包括調動一些豎琴手同盟的幹員，顯然已經超過了米爾特的預料。他雖然願意信任這個尖塔法師，但這一次的行爲，無疑是在底線上跳舞。
關於政權更迭，豎琴手同盟在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是理當保持絕對中立的。雖然出手的準則要求他們恪守善道，但個人情感也必須爲教條讓步。
“卡爾·德林格爾伯爵……”米爾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肚子上肥碩的贅肉不斷顫動着，象徵着他正努力地剋制着自己的怒火，“我希望在這件事情結束之後，你能向我當面解釋清楚。不要讓我後悔當初的決定！”
卡爾的話語擲地有聲，落進了米爾特的耳朵裏。這些話很像是自己年輕時剛剛出來冒險會說的話。但在深水城浮浮沉沉那麼久之後，他的內心也早已麻木了。私下裏他詢問過多年的老友杜爾南，爲什麼會去浮石鎮開酒館，當時杜爾南並沒有給出答覆。
現在，浮石鎮的領袖站在自己面前，說着這有些幼稚的話語時，米爾特忽然從他的星眸之中看出了些許他早已失去的東西。
“好吧。事情別鬧得太大……會有人兜着的。”
“卡爾，你不會覺得，憑藉這些人，你能攔得住我吧？之前我就告訴過你，你的導師站在這兒，也無法阻擋卓爾前進的腳步！”
情況轉變之快，讓賈拉索意識到事情已經超出了他的掌控。公開領主選舉今晚必然會不了了之，而自己與涅瓦科特這個馬甲的聯繫也已經完全暴露。既然如此，再不甘心，也得先準備退路了。
在此之前，讓一切化爲泡影的罪魁禍首，也理應遭到報復。
衆目睽睽之下，賈拉索也緩緩地摘下面具。那赤紅如鮮血的雙眸，漆黑如黑曜石的皮膚，此刻毫無保留。
“卡爾，我給過你很多機會。看起來你與傳統意義上的紅龍的確並不是同類……但這不重要。世人很快就會一個死人，即便你已經做出了在深水城歷史上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一聲蜂鳴，寒光驟起。
賈拉索一轉劍花，刺劍瞬間握在掌心，他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在暗夜之中猶如裹挾雷霆之勢，向卡爾胸口直刺而來。
噗呲——
劍身入肉的聲響在房間中迴盪着。卡爾甚至沒有來得及將手摸到武器上，便被站在十幾步之外的賈拉索刺了個對穿。
“呵……我應該在兩年前就……等等！怎麼回事！”
賈拉索剛抽出刺劍，想要帶着佈雷根傭兵團僞裝在蒙面領主議會中的人撤離，卻見眼前的卡爾突然像是被石塊砸中的玻璃一樣，碎裂成了一塊一塊的樣子。那些碎片在脫落的同時，卡爾的身形也消失不見，賈拉索只能在那鏡面之中看到面容扭曲的自己。
“鏡影術？怎麼可能……”
賈拉索喃喃着，向四周看去。
他沒有想到，這層層疊疊的圈套之間，自己竟然從棋手淪落成了獵物。
“當然有可能，賈拉索·班瑞先生。當您設計了無數陰謀想要顛覆深水城，將這裏塑造成卓爾獨裁的政府以及你壟斷貿易的港灣的時候，也應該想想，站在這座城市之後的人，會不會允許你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一道泛着藍光的傳送門在大廳中央打開。希雅漠然地緩步走出。她的手中，正握着那柄深水城至高的象徵——阿格哈榮之杖！
“你看，賈拉索，現在自己站的位置，有沒有讓你覺得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