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他面對受害者的質疑，選擇了不開槍，本質上也是在守護那些人，守護保護他們的秩序與法律。
如果她在那一刻選擇了開槍，就會玷污他想守護的東西，也根本不配說自己去保護什麼，因爲他已經，親手把守護別人的東西摧毀了。
槍在手，開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不開槍，才最困難。
楊平從那一刻起，就選擇一條最困難的路。
離開公審法庭後。
楊平悄無聲息，來到了第一集團軍，駐蘇城總指揮部。
她從正門走了進去，跟身邊的人擦肩而過，最後停留在了胡濤面前，見到了相見的人。
胡濤已經老了很多，兩鬢斑白，氣色也很差。
但他依然在辦公桌後面，聚精會神處理成堆的事務。
爲了提神。
胡濤總是濃茶不離手，但現在有些物資緊張，他的茶葉，也換成了艾蒿。
這是一種很苦的中草藥，野外找找就能搞到一大堆，泡水喝了之後，苦味非常濃郁，確實能讓人在苦味中，保持一定的精神。
但喝多了，對身體不好。
現在胡濤的事情也很多，軍隊後勤生產供應，城市重建運轉，百姓生活物資安排，軍隊招募，前線作戰任務等等，都壓在了他一個人身上。
而且在戰爭時代，這些看似不相關的事情，實際都跟軍隊的戰鬥力息息相關，不可分割。
下面的人可以替他分擔，但不能替他做主。
所以，這些事情，最終都會落在他手中，經他過目確認沒問題之後，才能進行下去。
不久之後。
柯玉書走了進來，彙報道：“司令，法庭已經組建完成，今天就是第一次開庭”
胡濤應了一聲，低頭看着手中的數據平板道：“這就好，有法庭在，有公平審判的法律，就能對其他人起到震懾作用，也能在這個特殊時期，協助我們維護城市的運轉”
柯玉書道：“我去現場看了一下情況，羣衆在知道法律繼續存在的重要性之後，也非常擁護法庭的審判。
只不過，被告出現的時候，引發了小小的騷亂。
民衆也不理解我們的軍人，爲什麼要保護一個害死他人的犯人，不直接槍斃了這種人渣”
胡濤喝了一口艾蒿水。
“他孃的，真夠苦！”
吐槽了一下。
胡濤的視線，才嚴肅的看着柯玉書，道：“民衆的不理解很正常，但我們是軍人，是人民與法律最後的盾牌，不是替代他們的屠刀，更不能把自己變成背道而馳的屠夫。
我華夏國的執政綱領，也從一開始就設立了不可動搖的底線。
軍，警，及其相關單位，無殺人權！
這句話就是在告訴我們，我們不能以任何理由，任何藉口，在明知可以抓捕的情況下，卻殺害對方，十惡不赦的罪犯也不可以。
當然，法院跟法律存在的根本，也不是爲了殺人，而是爲了守護人。
所以不管在什麼時候，不管屬於軍警的哪一個部門，不管局勢有多麼嚴峻，我們這些人的職責，永遠都只是守護。
即使是戰場上開槍，擊殺我們的敵人，守護的目的也不能變。
有必要的話，甚至在敵人失去戰意，希望活下去，向我們伸出手那一刻，我們也要學習先輩們，把槍口朝着地面，同樣向他們伸出手，緊緊的握住。
所以，只要我們依然還是軍人，只要這身衣服還穿在我們身上，只要他們還有一點被守護的價值，我們都應該堅定不移履行我們的職責，將守護的意志貫徹到底。”
柯玉書點頭道：“我們都是守護者，守護的本意，是不分敵我，也不分善惡。
善惡也只能交給法律判別，軍人無權干涉。
司令的話，讓我想起了一個年輕人，我覺得他跟你，有相同的氣質，不畏懼戰鬥，但也絕不隨意濫用手中的力量”
楊平就站在柯玉書身後。
看上去，就像正看着她一樣。
聽到這兩人的對話後，楊平心中一震，露出莊重的神色。
“守護的本意，是不分敵我，也不分善惡”楊平的心中，一次次重複着這句話。
理解這句話後。
楊平突然明白了一切，更加堅定了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也對胡濤崇高的軍人精神，更加的敬重。
這樣的人。
纔是她一直嚮往的軍人。
胡濤也久違的露出微笑，再喝一口艾蒿水。
“他孃的，真的好苦！”
然後舔了舔舌頭道：“如果拯救他人，是以殺掉某些也能拯救的人爲代價，拯救，也就會變得毫無意義了。
很顯然，那個年輕人，有着明白這個道理的優良品格。
不僅僅是他，還有我們所有的將士們，他們都有着相同優良的品格，與不畏犧牲，不畏強敵，英勇戰鬥到底的覺悟。
但他們也像我說的一樣，即使手中拿着槍，也一直都謹記自己是個守護者，不是一個趁亂世到來，爲非作歹的混賬東西。
有着這樣一羣士兵，才能在民族存亡之際，把一切都託付給他們。
也能在我死之後，把子孫後代們的未來，安心交付到他們手中。
還不必擔心，他們用手中的槍，去殺害我們拼命守護的人”
緊接着。
他摸着滿臉的鬍渣子，若有所思道：“你剛剛倒也提醒了我，以往我們的敵人是人類，都可以交流。
不管戰爭打到什麼程度，我們總能在一定程度上，坐下來談談，彼此怎麼去活，怎麼結束戰爭的問題。
但這次戰爭的對象，我們完全不瞭解，也沒辦法交流。
所以我在想，如果我們能掌握交流的方法，是不是，能在一定程度上……”
後面的話。
胡濤沒有說。
但柯玉書明白他的意思。
認真思考了一下，回答道：“司令的意思……！？”
胡濤擺了擺手，連忙制止道：“我這只是一個設想而已，你不要太當真，而且，現在正是你死我活的戰爭狀態，優先考慮如何擊敗敵人，纔是當務之急。
再說了，就算真有那種可能性，我們在戰場上取得勝果越多，也纔好坐下來討論啊！”
想要跟人談判，就要展現自身的實力，實力越強的，談判的話語權就越重。
柯玉書露出我懂你的笑容。
轉念一想後，提議道：“西南國境戰線，在不久前出現了一個麻煩的傢伙，讓我們的友軍吃了大虧。
不過幾番交手之後，偵查部隊卻發現，這傢伙似乎有交流的可能性。
要不！
我們派人去試試看？”
胡濤嚴肅問道：“這消息可靠嗎？”
柯玉書點了點頭。
胡濤起身來回走了兩步，看着窗戶外，語重心長說道：“現在正處於敵我殊死較量的時候，跟敵人私下交流這種事，搞不好會背上叛徒的責任啊！”
“可做了的話，也能踏出人類歷史性的第一步”柯玉書強調道。
胡濤沉默了很久。
驀然。
他回過頭道：“你覺得誰來做這件事合適？”
柯玉書藏笑道：“司令明知故問”
胡濤也笑了。
哈哈大笑。
爽朗的笑聲，一直傳到外面很遠，聽到的人紛紛猜測他們的司令，遇上了什麼開心的事情。
笑了很久。
胡濤才自言自語道：“我真是瘋了”
下一刻。
他又露出嚴肅的神情道：“責任我來擔，事情你去安排！”
柯玉書點了點頭。
“司令請放心，我一定會安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