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願摻和旁人家中的祕事,但這小丫頭是自己剛剛費了不少力氣才救上來的,又怎能隨便將她丟給這位看起來處處透着怪異的姐姐?
萬一再落一次水呢?
顧行舟見沈青卿不肯走,只當她心善不放心將這姐妹倆扔在這。
他恐其穿着溼衣裳着涼,也就沒再堅持,只道了句“我馬上就回”後,划着船槳速速往岸邊而去。
此時四周趕過來幫忙的幾條小舟也靠了過來,紛紛七嘴八舌的詢問起來:
“小丫頭怎麼樣了?”
“怎麼就你們姐妹倆個?哎喲~你們家長輩呢?”
“就是呀,你這小姑娘怎麼帶着這麼小的孩子出來泛舟,身邊連個看着的大人都沒有……”
大夥的注意力大多在那對嚶嚶哭的姐妹身上,有人關心着孩子的狀況,有人指責那位姐姐不該帶小孩子泛舟,還連個船伕都不用。
倒是也有少數幾個人的視線落在了沈青卿這邊。
方纔她捨身救人的一幕衆人都看在眼裏,故而此時看着她的目光都帶着幾分欽佩。
見沈青卿頭戴帷帽抱着雙臂,渾身仍是時不時的打冷顫,便有位熱心姑娘將自己的帕子遞了過來,語氣和善道:
“姑娘快擦擦吧。”
現在是夏日,大夥身上都只穿着一層薄衫,衆人有心幫忙卻也愛莫能助,總不能脫掉自己僅有的衣裳奉獻給她。
沈青卿笑着道了聲謝,將帕子接了過來一下一下擦拭起還在滴水的長髮。
正熱鬧着,租船的船伕總算是趕了過來,還帶着撿回來的船槳和一壺熱薑茶。
他們這行有個規矩,只要是租船的日子,岸邊就會備着煮熟的熱薑茶。
湖面溼寒大,人們遊玩之後難免會有着涼的,船主在其上岸之時遞上一碗熱薑茶,飲下後便可驅了寒氣。
眼下有人落水,自然更要喝的。
沈青卿連着喝了兩大碗下肚才覺着周身暖了起來。
那落水的小女童此時也不哭了,小手捧着茶碗咕咚咕咚喝了一碗,隨後揉揉眼睛看向沈青卿,一邊抽泣一邊道:
“多謝、恩人、救我。”
沈青卿已經暗中觀察了這對姐妹有一會兒了。
女童比她想象的更小,頂多三歲大。
小傢伙眼神清澈,舉止天真卻又十分有禮,明明是個小不點,渾身卻帶着股與生俱來的大家之氣。
而那位年長些的姐姐對比起來就要遜色許多,她目光飄忽不定,瞧着便是個心思重的。
沈青卿正暗暗猜想着她們的身份,聽到小不點向自己道謝,便笑着頷首回道: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日後你定會萬事順遂。”
小不點朝着沈青卿虛弱一笑,隨後眼睛有些睜不開似的,身體軟軟的就要倒下。
船伕正一邊划船一邊留意着她們,見狀忙叮囑道:
“不能睡,這會兒不能讓她睡。”
沈青卿聽罷立馬看向那位臉上神色不定的姐姐,示意其叫人。
姐姐這才“哦”一聲,動手晃了晃倚倒在她身上的小不點,喚道:
“大小姐!三小姐她怎麼樣了?”
此時岸邊亦傳來鬧哄哄的叫喊聲。
沈青卿擡眼望了過去,只見一位年長些的嬤嬤身邊還跟着兩個丫鬟,幾人皆是滿目擔憂,伸長了脖子往這條船上看,想來都是這姐妹家中的下人了。
這麼多人跟着伺候,竟然都沒跟着上船?真是奇怪。
沈青卿又暗中打量了眼那個十二三歲的姐姐,只見其臉色煞白,雖極力的作出一副關心妹妹的模樣,可那雙盈滿恐懼和慌亂的眼睛卻出賣了她。
沈青卿頓時心頭瞭然,不禁暗暗冷笑,
看來這位姐姐是位心狠手辣的主兒,如此幼小的孩童她都下的了手,也不知是有多大的血海深仇。
胡亂琢磨之間,船已經靠岸,那幾個下人蜂擁而上,
抱人的抱人,披衣裳的披衣裳,瞧着都十分緊張那個小不點。
既然來了可靠之人,沈青卿便沒有再繼續跟着的必要了。
她正準備尋個有艙的船躲一會兒,就瞧見顧行舟騎着快馬趕回來了。
沈青卿頓時眼中一亮。
顧行舟也瞧見了她。
身手敏捷的下了馬,大步朝着她走了過來。
他見少女渾身蕭瑟獨自一人站在那裏,不由得沉下臉,用力展開手中的披風牢牢披在了她的身上。
沈青卿本就生得嬌小,這具身體又還未成熟長大,此時兩人相對而立,差着一個頭還多。
顧行舟薄脣抿着,俊臉肅然,一言不發的爲她繫着領口的帶子。
沈青卿則是乖得很,一動不動的任他照顧。
她敏銳的察覺到了眼前這男人情緒不大對,似乎在生氣?
她不明就裏,直接問了出來,
“公子怎麼了?爲何不高興?”
顧行舟正繫帶子的手一頓,眼睫快速眨了兩下,隨之長長嘆了口氣,
“對不住,若我會水你今日就不必遭這番罪。”
所以……這傢伙是在和他自己生氣?
沈青卿聽罷頓時笑出了聲,兩側肩膀都輕輕顫動起來。
一陣清風恰好吹過,帶起她帷帽上的輕紗,露出了那雙笑彎了的美眸。
四目相對,如花笑顏就這般映入了顧行舟的心頭。
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氣息悄然升起,絲絲縷縷纏繞在他二人之間,
就在此時,方纔那位嬤嬤快步走了過來。
她一臉的恭敬,朝着沈青卿深深蹲了個福禮,
“姑娘!聽聞是姑娘您救了我家三小姐,請問姑娘是誰家的閨秀?待老身回府後定會稟明主家,帶上厚禮登門道謝!”
沈青卿朝她回了個禮,笑着拒絕道:
“舉手之勞嬤嬤不必掛懷,那小妹妹受了驚嚇又溺了水,你們還是速速回府尋個大夫爲其醫治一番爲好。”
“這是自然,只是姑娘大恩不可怠慢……”
“她已說了不必,你們趕緊走吧。”
顧行舟蹙眉打斷了她,言語中的不耐煩未作絲毫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