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卿聽罷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裙,並未覺得何處有不妥。
那爲何要換?
剛纔做小衣量尺便是脫了又穿折騰了半晌,現在又要換?好生麻煩!
她擡眼看向盛淮安,目光中帶着幾分不情願。
盛淮安身處高位,早已習慣了發號施令,他的吩咐旁人向來只有遵從的份,無需多做解釋。
但眼前這小女子正在發愣,似乎不願意換掉衣衫。
他下意識就想蹙眉,卻又忽得想起她不單單是自己的下屬,也是自己要負責的人。
她還在同自己生氣,需得多哄着。
只是…要如何哄?
盛淮安垂眸思忖,腦海中回想起年幼時母親哄自己說話時的場景。
他躊躇了一瞬,回頭瞥了眼柳媽媽。
柳媽媽頓時心領神會,當即帶着丫鬟和虎頭一起退了出去,院子內便只剩下兩位主子。
人都走乾淨了,盛淮安踱着步走到沈青卿身前,
看向站在臺階上,方與自己同樣高的小女子,開口道:
“聽話,去換成男裝,帶你去辦路引。”
這次的語氣柔和了許多,不再是方纔那般冷冰冰的命令。
辦路引?
沈青卿聞言眼中一亮,瞬間被“路引”二字吸引了注意力,壓根沒留意到他態度上的變化。
是了,這個時代百姓出行百里以上就得辦理路引,否則便會被定爲私渡罪,杖責九十處理。
馬上就要去回疆,若是沒有路引隨身,她分分鐘就會被打死在路上。
想到此處,沈青卿當即配合的點點頭,用極小的聲音問他:
“不止換衣裳,還得易容吧?”
盛淮安微微頷首,在袖間取出一張戶籍牌遞了過來,
“可扮成此人。”
沈青卿立馬明白這是大老闆給自己安排的新身份。
她伸手接過展開看了看,只見上面記載着一位名叫“楚連”的相關信息。
她眨眨眼,興奮的問道:
“這以後就是我行走在外的身份了?”
盛淮安“嗯”了一聲。
沈青卿大喜,連忙將他請到外間喫茶,自己則是去了裏間,
“我這就去換衣裳,五爺稍等我片刻!”
看着小姑娘歡歡喜喜的背影,盛淮安竟覺得鬆了口氣。
果然是要哄着說話……
沈青卿完全沒注意到今日盛淮安的異常,她此時正在裏頭呲牙咧嘴的裹胸。
正處於發育期的前胸被布纏上幾圈就覺得勒得難受,
只能將希望寄託在巧雲身上了,希望她趕緊把小衣做出來。
換好了男裝,沈青卿想起五爺還被晾在外頭,便囫圇着洗了把臉,擦都未擦便抱起易容箱和銅鏡大步去了外間。
繞過屏風,就瞧見那位尊貴的主兒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小几上的茶點,也不知在琢磨什麼要緊事。
見她出來,盛淮安的目光掃了過來,臉上依舊無甚表情,讓人猜不出情緒。
沈青卿早就習慣他這般,朝他笑了笑,走到另一側的椅子上坐下。
一邊在桌子上架好鏡架,一邊打開匣子對着鏡子擺弄,嘴上好奇的問道:
“五爺,待路引辦好,我便動身啓程,您可想好了要安排何人同我一起出行?”
盛淮安的視線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小姑娘俏臉素淨,濃密的眼睫上還掛着水珠,一看便是剛剛淨過面。
暴殄天物。
盛淮安腦海中下意識出現了這四個字,不由自主的擰起了眉。
沈青卿遲遲沒聽到回覆,納悶的看了盛淮安一眼。
瞧見他正蹙眉盯着自己,不由得心頭納悶。
我又惹到他了?
這人怎麼陰晴不定的?
她在心頭撇撇嘴,收回視線專心“化妝”,不再追問侍衛的事。
待臉上的藥水全都乾透,沈青卿便在臉上開始“作畫”。
她要把楚連扮成一位英俊瀟灑的公子哥,最好能迷倒萬千少女,左擁右抱的那種!
只見她簡單勾勒了幾筆,原本秀氣的眉就被勾勒的粗長,
又在眼睫根部隨意的塗抹了兩下,那雙撩人的媚眼便深邃起來,增添了些許英氣。
沈青卿塗抹了一會兒,便對鏡自照,故意做出一些男子的表情,想要看看是否自然。
久久沒吭聲的盛淮安卻在這時開了口,
“你懂易容術?”言語中帶有驚訝之意。
沈青卿聽罷樂了,頗爲得意的睨了他一眼,
雖然嘴上沒說話,那副神情卻明擺着在說:本姑娘懂得東西可多着呢!
盛淮安此時真的非常意外。
他以爲沈青卿口中的易容,只是抹上一層或厚或薄的藥水,讓皮膚髮生些改變而已,
卻不想她僅憑那支畫眉的筆在臉上隨意勾抹塗蹭了幾下,五官就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方纔還明豔嬌俏的小美人瞬間就成了位颯爽英氣,五官頗爲硬朗的少年郎。
這精湛的易容之術,絲毫不比韃靼的那個巴特爾差。
沈青卿察覺到落在自己臉上的視線,便能料到盛淮安這會兒是在暗暗琢磨自己。
她並未放在心上,
反正這人已經應允絕對不會猜忌自己的用心。
他重諾,想來不會反悔。
況且日後自己要顯露的本領多着呢,
多驚訝幾回,他也就習慣了。
兩人各懷心思,沈青卿這廂已經畫得差不多了。
她收起萬能眉筆,將剩下的藥水塗抹在脖頸和手上,又將所有暴露在外的皮膚都細緻的塗上了一層,直到確保沒有遺漏之處,才邁着四方步走到盛淮安面前,
做了個抱拳禮,壓低嗓音道:
“小人楚連,見過五爺。”
盛淮安站起身,走到她近前仔細端詳起來。
兩人身高差得太多,他一靠得過近,沈青卿就得仰頭才能看到他的臉。
她這個時候才猛地意識到身爲男子,自己這個身高有點太矮了。
她蹙着眉,踮起腳用腳尖站立,小聲嘀咕,
“要是有雙高跟鞋就完美了。”
沈青卿未含變聲藥丸,此時還是少女聲線。
可她的外形已經是個地地道道的男兒郎,此等場景就顯得有些違和滑稽。
盛淮安嘴角提了提,大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將其按壓了回去,
“無妨,同你這般的矮子多得是,就這樣吧。”
沈青卿聽罷眼尾抽搐,怨念的看着他,
“五爺,有人誇過你麼?”
“?”
“誇您特別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