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的人剛走沒一會兒,醉仙樓的紅媽媽又來了!還自稱是五爺讓她來的,這下更是沒人敢攔着她。
聽到柳媽媽的傳報後,沈青卿頓時蹙起眉,眸間現出冷意。
她來做什麼?上次將阿庭臉打腫的那筆賬還未同她算呢!
想起此事沈青卿的面色便陰沉下來,站起身去了會客廳。
進門時,紅媽媽正坐立不安的在屋子裏轉圈圈,見她進來當即脫下了帷帽,紅着眼圈就撲了上來,一副好些年未見的模樣,上下端詳着,
“哎喲我的乖女兒,快讓媽媽瞧瞧,怎麼像是瘦了許多?莫不是在這住的不習慣?”
柳媽媽在門口還未走遠,聽到她這話立馬撇撇嘴,唾了一口小聲嘀咕:
“黃鼠狼給雞拜年,我們姑娘在這兒好着呢,用得着你來這充好人!”
屋裏頭沈青卿也被紅媽媽這誇張親暱的舉止驚到了。
不動聲色的看了她一眼,抽出被其緊緊握住的手,
“媽媽怎麼有空過來?”語調客氣,卻又帶着明顯的疏離。
柳媽媽彷彿未察覺到她的冷淡,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親親熱熱的將她拉到身邊,
“你離樓這些日子,媽媽這心裏頭百般的惦記,可又不大敢來探望,你如今已是良家女,媽媽我還是賤籍,若是來往多了,怕累了你的名聲。”
這番話說的極爲漂亮,話裏話外處處透着對她的關愛和體貼。
沈青卿聽罷笑了笑,將人引着坐下,把茶盞往她面前推了推,
“媽媽還是直言吧,好端端的,五爺爲何將您請了過來?”
此話一出,紅媽媽的眼圈更紅了,當即擺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神情,
一邊抽泣着一邊將盛五爺去醉仙樓“審人”的事說了出來,最後悄悄瞄了沈青卿一眼,語氣幽怨道:
“你是沒瞧見,黑子的臉都要被打爛了……”
沈青卿起初還面不改色,聽到後頭不由得驚得紅脣微張。
盛淮安,跑醉仙樓給自己和阿庭出氣去了?
這……這是爲哪般啊?
紅媽媽察覺到她臉上的驚訝,便也猜出並非是她指使五爺去醉仙樓找的茬了,
再開口時語氣放的更委屈了些,
“也不知五爺從哪聽來的,非說你在咱們樓裏受了委屈,可真是冤枉死媽媽我了,
好閨女,你摸着良心說話,若是沒有媽媽我,你這條小命早就沒了!
哪裏還有如今這如花似玉的嬌美人兒?”
這話倒是不假,原身被賣到樓裏時已經病到失去意識,是紅媽媽重金請了郎中醫好了她。
只是原身醒來便記憶全無,完全不記得她從何處來,只記得她和弟弟的名字……
“這些年媽媽我給你喫好的用好的,真真是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便是動了氣罰你也頂多是餓你兩頓,何時像對待旁的姑娘那般對待過你?”
紅媽媽越說越覺得委屈,從一開始的八分演兩分真變成了實實在在的傷心,
若是旁的丫頭怨我恨我都是情有可原,你這死丫頭,我剜心割肉養大的,現在攀了高枝兒就忘了我這個養母了?
我知你怨我打了沈庭,可你也不想想!樓裏那麼多雙眼睛看着,我不罰你些什麼怎麼說得過去?旁的姑娘還怎麼服管教?
媽媽的一片苦心,你真真就因爲那一點不好就忘乾淨了?
你如今的日子美滿了,媽媽我可苦着呢,陳老爺那花了三千兩銀子沒得到人,日日來樓裏喫白食,
媽媽我人財兩空,還遭着恨……嗚嗚嗚……”
紅媽媽哭的來勁,滿臉都是淚,帕子都已經完全打溼。
沈青卿在一旁聽得腦仁兒直疼。
坐在這裏的若是原身卿娘,許是就被她的這番哭訴打動了,但如今的沈青卿卻不會。
她很清楚,如果不是盛淮安出面救出自己,那麼如今的她和阿庭絕對不會這般好過。
要麼已經被陳老爺折磨成了兩具屍體,要麼毀了容過着東躲西藏,生怕被人抓到的狼狽日子。
哪裏還有機會聽她在這裏訴說這些“真情實意”?
紅媽媽對原身有母女之情不假,但也終是敵不過那些黃白之物。
紅媽媽嚶嚶哭了半晌,見沈青卿無動於衷遲遲不語,不由得心頭暗罵:
死丫頭,當真是翅膀硬了,還真要我跪地給你磕頭不成?可若是不哄了她高興,回頭五爺再去樓裏找麻煩可如何是好?!
看來只能提前說出那件事來拿捏她了……
思及此處,紅媽媽咬咬牙,抹了把臉上的淚,收起了那些哀怨神情,頗爲無奈的嘆了口氣,
“唉,罷了罷了,如今你也長大了,又離了媽媽身邊,有些事也該讓你知曉了。”
沈青卿察覺到了她神情的變化,心頭微動,臉上卻表現的興致不大,只略待不解的看着她。
紅媽媽直勾勾的回望過來,嘴角忽得勾起一抹笑,
身體朝着她這一側靠了靠,刻意壓低了嗓音道:
“卿娘啊,你和你阿弟,或許不是大魏人呢。”
什麼?!
沈青卿心頭一凜,面上卻未動聲色,只是語調疑惑的問她:
“不是大魏人?那我們是哪裏人?”
紅媽媽高深莫測的笑了笑,坐直了身體,同方才那個滿臉委屈的她判若兩人。
她擺弄了兩下手中的溼帕子,慢悠悠的說道:
“當初在那漢子手中買下你們姐弟倆時,媽媽我可是把你們的事情打聽的一清二楚,
那漢子本就不是咱們北地人,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如今知道你們身份的,可就只有媽媽我一人。”
沈青卿見她這般,豈還會猜不出其用意?
明擺着是想用這件事來拿捏自己!
她心中暗道不妙。
不論紅媽媽說的是真是假,可一旦傳出去就會有人相信,有人相信就會帶來無數的禍端。
如今好不容易得來的安寧日子,又要變得一塌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