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樹下,沈青卿手裏拿着一疊銀票,仰着頭,滿臉不可思議的看着盛淮安,
“無端端的,你給我這麼多銀子做什麼?”
“就是想給你。”
盛淮安和聲回她。
“你…哪來這麼多錢銀票?”
沈青卿詫異極了,
這人不是沒錢的嗎?
俸祿又都被王妃管着,此前想用銀子還得做戲忽悠王妃,
怎麼忽然就發達了?
盛淮安並不是忽然發達,而是一直都很有錢,只不過他自己壓根不知情,也從未在意過。
他名下的產業很多,有的在京城,有的在北地,全是他外祖母生前留給他的,
這些年一直都是王妃在替他打理,銀錢也從不過他的手。
故而這麼多年下來,他壓根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銀兩。
今早給母親請安時,王妃忽然塞給他這些銀票,說是今年上半年的進項。
盛淮安收到時也很意外,畢竟他已經好些年沒看到這麼多銀票了,
這若是放了從前,定是會想方設法的貼補給營中生活拮据的將士家屬。
可現在第一時間想到的卻是沈青卿,這才巴巴的送了過來。
眼下瞧見小姑娘看到銀票時眼中迸發出的“驚喜”,
盛淮安心頭十分愉悅。
她既然喜歡銀子,那日後賺得銀子便全都給她。
沈青卿可不知道他心裏在琢磨什麼,這會兒只是覺得這銀子拿的燙手。
兩人雖說現在關係有些……嗯……
可也沒到花他銀子的地步啊,
這人,怎麼有時候憨乎乎的?
她想將銀票塞回去,卻又被其沉着臉擋了回來。
沈青卿有些無奈,剛想說此舉不合適,就聽到他開了口,
“你就當是俸祿好了。”
???
沈青卿聽罷大爲不解,下意識追問,
“什麼俸祿?”
小姑娘額前點着梨花鈿,爲那張明媚嬌容添了幾分嬌俏,
嫋嫋婷婷立於合歡樹下,彷彿落入凡塵的仙子,
一顰一笑勾魂攝魄,亂人心神。
盛淮安目光直直落在她臉上,眸間溫和又專注,
“是秦川先生,他一直對青莘抱有結交之意,昨日又在父王那裏告狀,哭訴青莘不肯露面,是否不願與他等爲伍。”
說到此處,他停頓了一息,擡手將其髻間那支青玉簪往裏推了推,
“卿卿可願暴露青莘之身,爲我父王效力?”
他說話時嗓音低沉,帶着一絲蠱惑人心的誘惑。
沈青卿怔了怔,歪頭看他,望着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
沈青卿自是願意的,
從前不願暴露是因爲那時身份尷尬,她不想世人用有色眼光來看待自己的文字。
而如今青莘的光芒耀眼,已經足夠掩蓋那層不體面的出身。
沈青卿從不願困於後宅之中,不願依附旁人,
不願世人提起自己時,首先想到的便是青樓出身和無雙容貌。
這世間於女子而言有太多的不公,她很想盡自己之力爲女子闖出一條路來,
女子也可讀書寫字,女子也可知識淵博,女子也可文武雙全憑藉自身之能效力於天下。
思及此處,沈青卿眼睫眨了眨,神情認真的問道:
自己畢竟是南金宗世女,在其府上單純的做個嬌客,與入幕之賓可有着本質上的不同。
燕王就這般信任自己?
盛淮安似乎看出她在顧忌什麼,
溫柔的應了一聲“嗯”,想了想又補充一句,“他知你才能,自是求之不得。”
沈青卿聽罷笑了,
眸間晶晶亮,閃爍着歡喜愉悅的光,
“好,我願意。”
*
午後,喜鵲落在枝頭,吱吱喳喳叫的甚是歡暢。
紅果發覺王妃今日似乎格外的愉悅,
手中捧着幾篇文章反覆閱讀,還一邊看一邊猛誇。
紅果侍奉王妃多年,還是頭一回看到主子對話本子以外的文章露出此等興致!
平日裏都是看話本子時纔會跟着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
今日竟然對着文章讚不絕口,真真是奇了!
眼下王妃看完了,將那幾篇文章妥善的收到了抽屜裏,口中哼着無名小調,眉眼間都是歡喜之色。
爲其整理髮髻時,紅果實在是沒忍住,好奇的問了一句,
“王妃今日似乎心情很好,莫非是咱們王府要有喜事了?”
燕王妃聞言在鏡中睨了她一眼,
“大膽,國喪期間哪來的喜事?”
雖是斥責,其語氣卻滿是揶揄,顯然並未真的動怒。
紅果十分配合,當即伸手輕拍了下自己的嘴,
“是是是,奴婢失言,該打!”
燕王妃見狀嗔笑一聲,沒再多言。
她確實很高興,只因昨夜在丈夫那知曉了卿丫頭便是青莘的事。
燕王妃從前便沒少聽丈夫提起青莘的才能,稱其不僅文學淵博,且見解獨特,是位有能耐的儒者。
那時的她並不關心此事,青莘再有才她也不曾拜讀過其文章。
可如今不同了!青莘竟然是卿丫頭!那可得好好看看她寫得那些文章了。
方纔反覆看了幾遍,果然厲害!
她就說卿丫頭是個深藏不漏的小機靈鬼,瞧瞧吧!人家不顯山不露水藏着大本事,
一點不比秦川那幾個老東西的學問差!
老五的命怎麼就好呢?
稱霸一方的爹,多金有貌又有趣的娘,謙和睿智的兄長,
如今又遇到個這麼好的姑娘!
運氣好到讓人嫉妒!虧得是我兒子!
燕王妃正美滋滋琢磨着,
柳媽媽擰着眉走了進來,湊到她身側小聲說了幾句,
王妃原本還飄飄然的心情頓時不好了,彷彿被潑了盆冷水,一張美人面瞬間沉了下來,
“去!把老五給本王妃叫來!”
“本王妃”的自稱都出來了,可見其此時的怒意。
紅果眉眼一跳,不敢多問,當即領命而去。
王妃要訓兒子,柳媽媽自是不好在場,也識趣的退了下去。
不多時,人便被紅果請了過來。
燕王妃冷眼掃了過去,
“怎麼回事?卿丫頭要出去住,你竟也答應了?”
盛淮安剛進門,還沒等入座就被母親劈頭蓋臉質問了一句。
他並未否認,神色坦然的認下,沉聲回道:
“她並非籠中金絲雀,非不得已時不願依附旁人,兒當尊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