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淮安等人已經走了大半的路程,
越靠近京城天氣越熱,趙玄習慣了北地的乾爽,最是受不得這股溼熱,早就都褪去長衣換上了薄衫短衣。
過了晌午,趕路的一行人抵達一處名叫洛水的城鎮。
看了看身下不住打響鼻抗議的愛馬,盛淮安下令進城整頓歇息。
那姓劉的太監連着趕了幾日的路,早就累得氣喘吁吁直翻白眼,
聽到這冷臉五爺終於肯歇息了,當即點頭附和,長吁了口氣。
洛水城不小,四周都是耕種地,瞧着不缺糧食。
入了城門,盛淮安並未下馬,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四周。
見街上百姓衣着鮮麗,身量胖瘦勻稱,便知生活在此處的人日子過得不錯。
趙玄牽着馬走在前頭,打聽到客棧的位置,引着衆人直奔而去。
盛淮安沐浴清洗了一番後,想起方纔路過城南市那條熱鬧的集市,眼底顯出一抹溫和,起身出了客棧。
恰逢劉公公的人在外頭進來,他見盛淮安往外走,當即上前問道:
“五爺這是要出去?”
盛淮安冷冷掃了他一眼,並未言語,只長腿邁開大步離開。
趙玄這會兒也跟了上來,見那人竟不知死活的還想上去追問,立馬伸手扯住他的後脖領,拎小雞似的將人扯了回來,
語氣不耐煩的說道:
“我們五爺的行蹤何時要向你報備了?有點眼色,免得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話落,嫌棄的將人丟在一旁,追五爺去了。
盛淮安徑直去了集市。
他身形高大健碩,五官英俊無雙,又是個生面孔,
走在街上立馬吸引了人們的注意。
只是他神情冷淡,周身氣場太強,大夥再是好奇也不敢上前與之攀談。
盛淮安無視那羣人探究的目光,只默默看着攤位上擺賣的東西。
若是瞧見北平沒有的小物件兒,便會上前看上一看。
小販們暗暗觀察了一會兒,
見這貴氣公子雖面冷話少不苟言笑,但卻不是那等恃強凌弱的紈絝子,不由得鬆了口氣。
有個膽子大,人又機靈的商販直接上了前,滿臉堆笑的將盛淮安引到自己的攤位前,
捧起一匹銀白色輕紗,侃侃介紹起來,
“公子請看,這是我們洛水城獨有的白玉蠶絲紗,最受姑娘的喜愛,
其貼膚絲滑,質地柔軟,買些回去給家中女眷做個絹花、絲帕或是裙上的沙擺,那絕對是妙極啊!”
盛淮安還真沒瞧過這樣的料子,定眼瞧了一會兒,伸手碰了碰,
也不問價格,指了下攤子上的三匹,
“全包起來。”
“啊?”
那小販驚得瞪圓了眼眼,錯愕的看着盛淮安,隨後抹了把額頭的汗珠,解釋道:
“公子,這絲紗的價格可同那些普通的絲綢價格不一樣,這等料子放到布行中,最少要賣到百餘兩銀子一匹,
小人這三匹是我們自家養了些白玉蠶,家中妻女日夜操勞才織出來的,
雖說是自家東西本錢小,但也得賺個辛苦錢,您若是要一整匹的話,就算您八十兩……”
一雙眼巴巴瞧着他,生怕錯過他臉上的每一個表情。
卻不想他哩哩囉囉說了一堆,人家公子仍是面無表情,
語氣淡淡的重複道:
“都包起來。”
都包起來?!
那,那可是二百四十兩!
男人興奮不已,高聲應了句“好嘞!”
隨後便小心翼翼的將那精貴的三匹輕紗都包了起來。
要知道,這等昂貴的料子,平日裏的客人即便再喜歡也都是一尺兩尺的買,
他賣上一大年也未必能賣得出去一匹!
眼下竟然一口氣賣了三匹,男人高興的恨不得跳起來!
跟在後頭的趙玄見小販包好,便十分自覺的上前付了銀子。
旁邊的商販見盛淮安出手這般闊綽,羨慕的兩眼直冒光,
但到底懼他身上那股子冷冽氣場,不敢上前拉人,只能高聲介紹着自己攤子上的東西,試圖吸引盛淮安的注意力。
人們的視線巴巴跟着他,很快便有機靈的人品出來,
冷麪貴公子只要聽到“姑娘家都喜歡”這類語句,定是會駐步上前看上一看的!
大夥掌握了賣貨技巧,便扯着嗓子嚷嚷起來,也不管自己賣的是什麼東西,都要加上一句“姑娘最是喜歡!”
盛淮安又不是傻子,
什麼東西沈青卿會喜歡,
什麼東西她不感興趣還是判斷的出來的。
被商販們“誆”的次數多了,他便沒了耐心,挑了幾樣洛水獨有的精緻小物後,轉身回了客棧。
趙玄左右手都提滿了主子爺剛買的東西,回房時差點進不去,還是橫過來走才順利進門。
他小心翼翼的將東西放下一一擺好,咕咚咕咚連着喝了兩盞茶,這纔開口問道:
“爺,這些可要安排人送回北平去?”
盛淮安目光落在那些大大小小的盒子上,躊躇了一瞬方開口吩咐,
“你去驛站挑兩個穩妥的鏢師,讓他們明日將東西送回王府王妃那裏。”
趙玄聽罷有些納悶,
找鏢師不過片刻的工夫而已,爺爲何要他們明日再出發?
還有這些東西不是給沈姑娘買的嗎?怎麼不直接送去桃苑,而是送回王府?
趙玄心頭疑惑重重,嘴上也不敢多問,拱手應了聲是後,轉身退下。
趙玄一走,屋裏安靜下來。
盛淮安低頭卸下腰間繫着的香囊,大拇指在那一隻只“小青蟲”上輕輕摩挲着,
眸底漆黑一片,
此刻那些傲慢和清冷通通散去,目光只剩專注和溫柔。
躊躇了一會兒,他叫了小二進來,讓其準備筆墨。
小二動作很快,不到半刻鐘便將上好的筆墨紙硯端了上來。
劉公公的人在門口探頭探腦的望了一會兒,想要靠近偷窺卻又不敢,
便疾步去了劉公公的屋子,低聲稟報道:
“公公,五公子要了筆墨,還吩咐隨從去僱鏢師,看樣子是要給燕王送信,
可要派人手截下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