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爾神色複雜,看着沈青卿的目光中帶有幾分同情,沉聲解釋道:
“我並沒有參與此事。”
按理說,巴特爾乃韃靼王子,不論是王子還是使臣的身份,都要比沈青卿這個“平民女子”尊貴上數倍,
完全不必這般和顏悅色的同其解釋這些。
可他卻莫名其妙的開了口,似乎不想讓沈青卿因爲此事恨上他。
不遠處的遼世子和蜀王世子聽到巴特爾的話,也爭先恐後的開了口,
“我等也不知曉!”
“代世子已經被錦衣衛的人押走,這事都是他一人所爲,吾等並未參與其中啊!”
沈青卿目光一一掃過三人,神情悲憤不已,哽咽着道:
“你們究竟有沒有參與其中,皇上自會查明,還我們公道,
五爺若是真的有個三長兩短,皇上絕不會放過歹人,燕王爺也不會放過害了五爺的人!”
她最後一句說得歇斯底里,淚水順着臉頰無聲滾落。
美人就是美人,即便是發脾氣時也美的奪目。
幾個男人此刻明明心神不定,卻也無法挪開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皇帝匆匆趕到門口之時,恰好將沈青卿的這番話聽了個真真切切。
他一側嘴角勾起,眼底閃過得逞的滿意之色。
“皇上駕到!”太監站在門口拉着長音唱道。
屋內衆人神色一驚,當即跪地行禮迎接。
“淮安!”
皇帝一聲悲呼,無視跪了一地的人,幾步行至牀邊,伸手碰了碰盛淮安毫無血色的臉龐,
隨之眼眶微紅,語氣惱怒的看向地上跪着的太醫,
“還不趕快醫治?愣在這作甚?若是救不回五公子,爾等的腦袋都別要了!”
那兩個太醫聽罷冷汗直流,當即俯身叩首,
“皇上!微臣已經盡力了啊!此毒名爲七星海棠,沾者必死無疑!便是神仙來了也不頂用啊!”
“是啊皇上,眼下燕五公子還留有一口氣,皆是因着他常年習武身強體壯,若是換了旁人早就沒了氣息,
皇上便是摘了整個太醫院的腦袋,臣等也是無濟於事的啊……”
太醫的話讓皇帝的臉色更難看了幾分,重重的嘆了口氣。
沈青卿瞧見皇上來了彷彿看到了主心骨,膝行了兩步滿眼憤恨的說道:
“皇上,五公子年少便征戰沙場,殺敵無數戰功赫赫,
爲大魏立下汗馬功勞!不曾想今日竟落得如此下場,皇上!您一定要爲五公子做主啊!”
此言一出,遼世子等人皆是面露憾色,緩緩點頭,對其的話表示贊同。
皇帝更是神色動容,上前虛扶了一把,讓沈青卿起身,和聲寬慰道:
“你且安心,朕已經安排人手徹查今日之事,定會將毒害淮安的歹人通通抓起來……”
皇帝態度誠懇,沈青卿的情緒總算是緩和了些,她跪坐在盛淮安牀邊,拉起他的的手貼在面頰上,不住落着淚,低聲喃喃道:
“五爺,五爺您別丟下我……”
說到這兒,她語調添了些許哽咽,看向一旁的皇帝,哀求道:
也好讓王爺王妃……見五公子最後一面……嗚嗚……”
皇帝聽到此言神色一怔,看似驚訝實則心頭驚喜不已。
他本就有等盛淮安嚥了氣後,將其屍首送回北平的想法,讓燕王親眼看見自己愛子的慘相。
眼下此女提出想帶其回北平去見最後一面,倒是比帶屍體回去更妙!
若是能吊着盛淮安的最後一口氣,讓其堅持到燕王面前再一命嗚呼,
到時候白髮人送黑髮人,燕王定會心神大損,盛怒之下再去尋代王復仇……
思及此處,皇帝心中暗暗竊喜,面上卻不露分毫,只長長嘆了口氣,
“此言有理,準了!”話落,他指了指地上跪着的太醫道:
“肖羨,你一同前去,路上也好有個照應,定要保證淮安能堅持到北地。”
名爲肖羨的太醫聞言擰了擰眉,面露難色,躊躇了一會兒方叩首回道:
“臣……盡力而爲。”
不遠處的巴特爾沉默的看着屋內的幾人,目光落在氣息微弱的盛淮安臉上,若有所思。
*
翌日。
皇帝親自點了幾個功夫高強的錦衣衛,護送沈青卿和氣若游絲的盛淮安返回北地。
韃靼六王子也在同一時間提出告辭,同沈青卿一行人幾乎同時出發。
城門樓上,皇帝親自送行,負手立於高處,望着逐漸遠去的馬車。
杜公公伴在一側,想起昨夜代王府的人送來的那厚厚一沓子銀票,眸色閃了閃,上前一步壓低音量道:
“皇上,奴才總覺得此事有些蹊蹺,代世子雖蠢笨了些,也不至於在衆目睽睽之下毒害燕五公子……
奴才原想着或許是燕五使出的苦肉計來脫身京城,
然太醫皆已驗證燕五確實中了七星海棠命不久矣,
想來他不會用此等劇毒來使苦肉計,只是這下毒之人究竟是誰……奴才想不明白。”
皇帝聽罷哼笑一聲,轉了轉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不論這毒是不是代世子下的,這項罪責都要落在他的頭上,誰讓他蠢呢?”
……
雨後的路不大好走,路面泥濘,坑坑窪窪。
爲了減少顛簸,趙玄放緩了速度,儘量避開那些水坑,免得震到車廂裏的主子。
巴特爾騎在馬上,不緊不慢的跟在馬車一側,看似好心相護,實則一直聽着車廂內的動靜。
車廂內,
盛淮安雙眼緊閉,面色青白,嘴脣呈紫黑色,怎麼看都是將死之相。
沈青卿坐在他身側,一直抓着他的手,時不時的低聲啜泣一會兒。
“沈姑娘當珍重身體,總是這般傷懷,
若是病倒在路上,何人能像你這般無微不至的照看燕五公子?”
巴特爾的話自車外傳來,字字清晰,帶着明顯的關切之意。
沈青卿並未理會他的話,只伸手拿過小几上晾着的溫水,
將藏於袖間的一包藥粉倒入其中,隨後小心翼翼的餵給盛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