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卿坐於案前,垂首看着那一封封信件。
宋婉音不愧是才女,信中文字細膩,行文流暢感情充沛,讀完後讓人不由得心中溫暖。
她聽聞沈青卿出事後很是憂心,卻又愛莫能助,只能約束着自己和身邊的朋友不要去相信那些不好的流言蜚語,
信中還說,她在京城有位表姐,是位很熱心腸的姑娘,沈青卿若是遇到了什麼難處,可試着去找她的表姐……
李秉的信則更爲直接,裏頭直接塞着一千兩銀票!
信上言,他秋試過後方知曉沈青卿出事了,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本想追去京城探望,但家中父親忽地生病,他不得不留在牀前盡孝,
同宋婉音一樣,他將京中能說得上話的好友名字通通告訴了沈青卿,讓其有難事便去尋他們,提及李秉便可……
顧行舟倒是沒過多說什麼,只寫了句:勿怕,我已安排人手在暗中守着你。
薛禮的信是送去城北“楚府”寫給楚連的,一點正事沒有,只是要請楚連喫酒……
沈青卿笑着讀完這些信,心頭溫暖不已,
分外感激他們肯在自己“落難之時”伸出手的這份善意。
要知道,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在這種非常時刻,多少人恨不得同自己撇清一切關係,而這幾位竟然還湊上前來,可見其的那份赤誠真心。
沈青卿將信都收了起來,哭笑不得的看着李秉送來的那一千兩銀票,吩咐翠芽道:
“等天亮了便讓人將這銀票給李府送回去。”
翠芽跟在沈青卿身邊這麼久,早就摸清了她的爲人,見其要將銀票送回去也沒覺得意外,只是語氣感慨的說道:
“那位李公子可真是個大善人!竟拿出這麼多銀錢來送給姑娘。”
說着話,小丫頭小心翼翼的將銀票塞進信封之中封好,好奇的問道:
“姑娘可要給這幾位回信?”
沈青卿搖搖頭,“還是過陣子再說吧……”
主僕二人低聲說着話,院子裏忽地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沈青卿瞬間就想到是盛淮安那邊有了消息,她神情一喜,猛地起身迎了出去,
果然瞧見郭球匆匆而來,看到她後便拱拱手,臉上掛着顯而易見的喜色,
“姑娘,五爺醒了!”
沈青卿聽罷欣喜若狂,也顧不上這會兒是什麼時辰,提起裙襬便衝進了夜色之中。
……
燕王府,東六所的暮蒼閣之中。
盛淮安坐在牀邊,同燕王說着接下來的打算。
“兒醒來的事不能外傳,父王需做出與代王勢不兩立的假象,
切斷與其封地的一切行商往來,兒會喬裝之後去往代王封地,假意取代王性命……”
他的體力尚未恢復,說話時音量極低,燕王妃在一旁看的心疼不已,扯了扯丈夫的袖子,
“王爺,老五好不容易清醒過來,眼下虛弱成這副樣子,就不能讓他好好歇息一日在說這些公務?”
燕王又何嘗不想,但並非他想大半夜不睡覺在這談公務,而是老五這小子非要拉着他說的啊!
燕王捨不得反駁妻子,便無奈的瞪了兒子一眼,
燕王妃聽到這話剛想說“我不累我要陪着安兒”時,就聽到門口下人傳報,說是沈姑娘到了。
此言一出,屋內三口人皆是愣住。
燕王妃滿眼驚喜。
她方纔派人去桃苑遞消息,也是想着卿丫頭定是已經睡下,明早她纔會收到消息,倒是沒想到她竟然連夜趕來了!可見其對自家幺兒的關切之心。
燕王妃喜不自勝,美眸轉了兩轉,立刻揉揉太陽穴擺出一副疲憊相,扯着丈夫的手,
“熬了半宿,身上真是乏累的很,既然卿丫頭來了,王爺咱們就回去歇下吧?”
燕王最是瞭解妻子,又怎會看不出她在想什麼,哭笑不得的扶住她的手臂,道了聲好,
又回過頭看向牀上倚靠着的老五,意味深長的瞥了他一眼,這才擡腳離開。
沈青卿在門外等着,擡眼便看到燕王夫妻二人滿臉疲憊的走了出來,
王妃行至近前拉起她的手,語調親暱中又帶着些許慚愧,
“卿丫頭來了,老五剛喫過東西,身子還虛弱着,我年紀大了實在是熬不住,又要辛苦你。”
沈青卿急着進去見人,並未留意到旁邊燕王抽搐着的嘴角,只用力點點頭,
“王妃快去休息,我會照看好他的。”
話落,朝着二人福了個晚輩禮,迫不及待進了門。
還未進到裏間,濃重的藥味便撲面而來。
沈青卿腳下不停,繞過屏風走了進去,擡眼就看到盛淮安正試圖着起身下牀。
她還來不及歡喜,便驚呼出聲,快步走過去扶住他,
“別動!你起來做什麼?”
男人喫力的站直了身體,不願將重量依附在她身上,此刻正垂着眼看她,蒼白的嘴脣噙着笑,
“接你。”
嗓音低啞,有氣無力。
他臉色白的像紙,眸間卻依舊漆黑明亮,深情又溫柔的凝視着她。
沈青卿鼻尖發酸,錯開視線不去看他,
“我又不是孩童,哪裏用得到你接,快坐下。”
她口中輕聲嘟囔着,手上動作小心翼翼,扶着盛淮安坐下。
剛想起身去倒些水來,手就被握住,
“別走。”他低聲說道,言語中帶着不易察覺的哀求。
沈青卿無奈的嗔了他一眼,
“我只想去給你倒杯水。”
盛淮安緩緩搖頭,伸出手臂將她擁進懷中。
沈青卿沒有閃躲,任由其動作着,側着臉順從的貼在他結實的胸膛,
原本有許多許多的話想要和他說和他商量,這一刻卻不忍開口,
不想打破這溫情舒心的一刻。
男人的大手在她腦後撫了又撫,動作溫柔無比。
沈青卿沉默了一會,也擡起手輕輕環在他的腰間,
“不要在這樣了。”她喃喃說道。
話音一落,
盛淮安擁着她的手臂便緊了緊,低啞的嗓音自頭頂傳來,
“不該惹你這般落淚,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