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亂的頭髮被汗水浸溼，黏糊糊地沾在額頭上、臉上、脖子上。身上的粗布衣衫被鞭子抽出了幾道裂痕，有的沾着血，有的沾着黃水。
骯髒邋遢噁心！
望着眼前明眸皓齒、淡然自若的凌玥，她恨自己當初失策，若是連她一併賣了多好，也不至於淪落到如斯田地。
“你不用不服氣，世道有輪迴，蒼天饒過誰。陳飄飄，你的報應纔剛開始。你一定要留着命，慢慢熬。”
陳飄飄怨毒的眼睛變得恐慌起來，顫抖着聲音問她：“你要做什麼？”
凌玥悠長地嘆了口氣，眨着眼道：“這還真不好說，看心情吧。雖然歲月漫長，然而值得等待。對了，請教一下，開水燙到胳膊上的感覺如何？”
陳飄飄嚇得臉色發白，掙扎着往後挪。
“寧遙，再去倒一碗開水來。”
看到冒着熱氣的水，陳飄飄的身子都跟着顫。
“剛纔他們已經燙了我”
凌玥默默端着開水，慢慢往她挪，那虔誠，像去敬酒似的。
本來想倒一些出去，又覺得可惜，就這麼小心翼翼地端着了。
“我報仇，向來都是雙倍奉還。你不要害怕，這不過是今日的懲罰，明日、後日至少這五日每日都會這樣。”
手一鬆，滾燙的水全到了陳飄飄的左胳膊，頓時一陣殺豬般的慘叫，趙大有已然嚇傻了。
他原以爲自己夠狠毒了，想不到這世上的狠人多的是。
陳飄飄因爲疼痛渾身顫抖，衣裳都被浸溼了，分不清是水還是汗，還是眼淚。
此時的她只想解脫，這種生不如死的日子她一刻也過不下去。
“她想死！”寧遙大呼一聲，將卯足勁往牆上撞的陳飄飄踢了過去。
這一下，陳飄飄直接痛暈了。
趙大有也嚇暈了。
並沒有暈多久，被冷水潑醒了。
“凌玥，你個小賤人，與你娘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臉上捱了一巴掌，是韓銘打的。
這疼痛相比身上的算不了什麼，故而陳飄飄僅僅一愣。
“怎麼，我說錯了嗎？就是小賤人！勾搭李暮雲不成，這又來了個小白臉.”
韓銘一把抽出寧遙的劍，手起劍落，陳飄飄的腿上又捱了一劍。
一聲慘叫，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了。
凌玥蹲下身子，望着她滿是冷汗的臉，微微一笑。
“陳飄飄，話不能多，人不能作。這間房裏的人脾氣都不好，爲你好，嘴巴乾淨點。對了，我聽說凌柔今日遇到你了，可惜落荒而逃了，有沒有傷心？”
陳飄飄立時心中酸楚，那就是她傾盡心力疼愛的好女兒。
“你也不必傷心，她有苦衷。嫁給了李暮雲那麼一個沒有擔當的男人，日日忍受主母和小姑子的欺凌，本就自身難保，哪裏顧得上你？”
瞧她眼底痛苦，凌玥又笑了：“所以某種程度上，我該感謝你與凌柔。費盡心力、用盡手段，把那麼一個懦弱無能的男人搶了去。”
“凌玥，你不要得意！”陳飄飄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幾乎用盡了她的力氣。
“你多慮了。本小姐勝不驕敗不餒，一切慢慢來。”凌玥站起身，居然又麻了。
阿昀很貼心地將椅子搬過來給她，笑道：“是不是該我了？”
“沒忘了你，不過要快點，我有些餓了。”
阿昀點頭，他簡單。
將韓銘手中的劍接了過來。
陳飄飄大驚失色。
眼前這個少年早已不是當初被她折磨得死去活來的小殘廢，他已然脫胎換骨，周身散發陰寒之氣。
“你要幹什麼？”
阿昀不廢話，對着她的右腳刺去，隨着幽深的眸子一凜，陳飄飄的腳筋被挑斷了。
她哀嚎痛哭，連門外的胡寶都一個激靈，悄悄往裏瞧了一眼，頓時臉上煞白。
“你你殺了我吧！”
阿昀冷笑一聲，俯下身子在她耳邊輕聲道：“就快見到你丟失的兒子了，你真的想死？想見他，就慢慢還債！”
陳飄飄止住了哭，見鬼似的盯着他：“你說.我兒子？”
阿昀沒理她，轉而走向趙大有。
趙大有望着滴着血的劍，將自己縮成一團，語無倫次道：“阿阿昀，我沒有害過你，你不能害我.對了，還是我救了你，當初你被人扔在路邊，是我，是我將你撿起的。我要是不管你，你早被野狗野狼撕了吃了.對，我是你的恩人，你不能恩將仇報”
阿昀放下劍，一把抓住趙大有的衣領，狠狠給了他一拳，趙大有的牙都被打出來一顆。
他的眼神幽深陰鷙，晦暗不明。
“誰讓你救？你撿了我，把我交給那麼狠毒的女人，讓我過了十六年非人的日子。這十六年，若不是復仇支撐着我，我早就死了。你還敢說是我的恩人！”
他不再多想，將趙大有右腳的腳筋也挑斷了。
趙大有終於對陳飄飄的痛苦感同身受了。
但他不敢咒罵，他相信這個少年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只能抱着腳哀嚎。
韓銘讓寧遙去找大夫給陳飄飄醫治燙傷和劍傷。
“世子，您說給她醫治？”
“對。明日再繼續，一連五日，直到阿蒙來接人。告訴大夫，不用多好的藥，留一口氣就行。”
但即便這樣，他仍不能釋懷。
十二年流離在外，這點懲罰遠遠不夠。
他本以爲自己的身世很悲慘了，卻沒想到阿昀比他慘千百倍，對他的冷漠深沉多了些理解。
目光落在凌玥發上的彎月簪，戲謔道：“誰送的？又是薛天嗎？”
凌玥摸了摸簪子，笑道：“不是，阿昀送的。”
韓銘長長“哦”了一聲，低聲道：“你接受他的簪子，他是不是要做我妹夫？”
雖然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溫柔帶笑，但凌玥總覺得心虛。
“他見二哥送我手鍊，所以也送一件禮物，不是你說的那種。而且我們說好了，等我們各自成婚的時候就不戴了。”
韓銘見她臉紅覺得欲蓋彌彰，只說了一句：“儘早認清心意纔好。”
阿昀見他遠遠走來，還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心下詫異。
莫不是覺得他剛纔出手太狠？
“世子，我之所以.”
韓銘擺手，問他：“爲什麼送簪子給我妹妹？”
“啊？”阿昀有些窘迫。
“啊什麼啊？回答我！”
見他神色鄭重，阿昀心一橫，直視他的眼睛：“我喜歡大小姐，我想娶她。我會好好努力.”
韓銘又一擺手：“努力的話不用與我說，虛虛實實的我也不信。再努力又能怎樣，你還能做太子不成？”
阿昀語塞，他要是努力努力，真的可以做太子的。
只見韓銘從懷裏掏出一疊銀票給他。
阿昀有些懵：“世子，你這是？”
“女孩子要哄的，沒事送送禮物，再帶她去玩玩。”
阿昀心內一喜，他是支持他的嗎？
銀票還給他，一臉高興：“世子，我有銀子。”
韓銘也不勉強，哼了聲。
“薛天就輸在沒你小子膽大，一送就是簪子，她居然還收了，搞不懂！算了，還有半個月我就回大鄭了，這段時間你跟着我習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