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旭一手託着下巴,一手執筆,不知在畫着什麼。
但從他興致勃勃的模樣來看,心情不錯。
何采薇侍奉在旁,給他剝石榴。鮮紅的石榴籽晶瑩剔透,盛在青花瓷碗中煞是好看。
「皇上,南王世子到了。」
「快請。」
韓銘遠遠瞧他眉飛色舞,想來又不務正業了。
「臣參見皇上、秀嬪娘」
韓旭擡手,衝他笑了:「哥,不是說了嗎,這不是朝會,不必行禮。至於秀嬪,受不起你的禮,別折她壽了。秀嬪,你說呢?」
何采薇極爲尷尬,還是堆着笑臉:「皇上所言極是,臣妾確實不敢受世子的禮。」
「知道就好。」
韓旭似笑非笑讓何采薇心中忐忑,她不明白爲何他離宮一段時間後就變了一個人。
以往不管她鬧出多大的動靜,他都對她漠然視之,可這次回宮後時不時召她侍奉在旁。
她原以爲他喜歡她,可他的眼裏除了戲謔看不出一點情意。
而且不管侍奉多晚,他都不讓她侍寢,每次都是那句「時候不早了,你退下吧。」
她以爲他不近女色,但他又常去麗妃、德妃宮裏。
好幾次她從宮外經過,裏面都是歡聲一片,尤其那些女人嬌滴滴的聲音,讓她厭煩和嫉妒。
更可氣的是,她明明很小心謹慎地伺候,他卻總吹毛求疵,莫名其妙給她一頓責罰。
她好歹也是寵着長大的嫡女,嫁到異國他鄉只落得一個小小的嬪位。
滿宮的妃、貴妃,她卻只是一個嬪。
還想着位分再低,好歹是皇帝的女人,在韓銘面前總算能高他一等,可現在連他的禮都受不起了。
何采薇只能打碎牙往肚裏咽,心中鬱郁。
「哥,怎麼這麼晚纔過來?」韓旭放下手中的筆。
韓銘笑道:「回來這麼久都沒陪母親用過膳,所以耽擱了,請皇上恕罪。」
韓旭一擺手:「這算什麼罪?伯母有沒有怪朕給你安排了太多事?」
「皇上說笑了,怎麼會?不知皇上傳召所爲何事?」
韓旭沒說,只是向太監道:「怎麼不給世子上茶?差事越發懈怠了!」
太監忙不迭下跪,又聽他道:「秀嬪,你來。」
「皇上.」
韓銘覺得不妥,韓旭卻無所謂。
何采薇只好放下石榴,親自倒了茶遞給韓銘:「世子,請用茶。」
韓銘尚未來得及道謝,韓旭掃了一眼,直接將茶打翻了:「杯子上都沾了石榴汁液,不知道先淨手嗎?」
何采薇委屈極了,她已經用帕子擦過手了,杯子上根本沒有所謂的石榴汁液。
可她不敢辯白,只得跪下認罪,又去仔仔細細淨了手,重新上了茶。
一雙水眸盈盈帶淚,落在韓旭眼裏卻沒有一點憐惜。
「朕冤枉你了嗎?大庭廣衆之下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臣妾知罪。」
「既然知罪,就面壁思過三日。」
何采薇的手緊緊捏着,強忍着不哭出來。
「是,臣妾遵旨。」
剛起身要走,韓旭喝道:「朕讓你離開了嗎?在旁伺候着。」
何采薇只得站住,石榴才剝了一半,她緩步上前繼續。
韓旭哼了聲,並不打算停止。
「秀嬪,你的指甲那麼紅,萬一染在石榴上,你讓朕怎麼喫?」
何采薇不知如何是好,放下了石榴,手往袖子裏
縮着,聲音帶着哽咽:「臣妾.臣妾回頭就絞了指甲。」
總算得到他的一聲「嗯」,雖然聽不出情緒。
摟着他的肩,讓他猜猜他畫的是什麼。
韓銘端詳了足足有十秒,可憑良心說,真的看不出他的鬼畫符究竟是什麼東西。
「恕臣才疏學淺。」
韓旭哈哈笑了,又問了何采薇。
她確實也沒看出來,可若直說,又怕他以爲她敷衍他,抑或說她人云亦云。
絞盡腦汁後,給了一個回答:「臣妾覺得皇上畫的似乎是大鄭的萬里河山。」
韓旭笑得更大聲了:「秀嬪,你來大鄭多久了?見過萬里河山嗎?這是朕的信手塗鴉之作,朕自己都不知道畫的是什麼。后妃之德不修,妄圖揣測聖意,你可知罪?」
他一秒變臉,何采薇戰戰兢兢,只得知罪。
短短一會,她已經知了很多次罪了。
餘光瞥見一殿宮婢太監的嘲笑眼神,更覺憋屈。
她磕了個頭,冒着大不敬也要問清楚。
「皇上,臣妾想知道爲何.」
韓旭直接打斷:「想知道什麼,問你姐姐!」
「什麼?」
何采薇一頭霧水,她姐姐遠在大周,與她有什麼關係?
「退下吧。面壁思過三日後去德妃宮中,讓她教你如何做好一個后妃。」
何采薇忍氣吞聲,垂頭離開,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可這種難熬的日子以後還會有,不僅有,還會很多。
她要寫信問姐姐究竟什麼地方得罪了皇帝,以至於她在這大鄭皇宮如履薄冰。
韓旭淡漠地掃了一眼她的背影,目光落在韓銘身上。
「哥,你不會同情她吧?她姐姐敢打朕和你的玥兒,朕不過是略施薄懲罷了。」
韓銘搖頭,這是他後宮之事,他沒有任何意見。
「皇上找臣來就爲了賞畫?」
韓旭將塗鴉揉成一團扔了,這畫還真不好意思賞,不過就是爲了尋釁罰何采薇。
滿臉示好:「御醫回來了,說玥兒眼睛好了。你不該再生朕的氣了吧?」
韓銘看了他一眼:「父王都罰你禁食一日了,臣怎麼還會揪着不放?」
韓旭語氣悠悠:「朕還真的怕你生氣。對了哥,若影來找過朕,想嫁給阿昀,你怎麼看?」
「嫁給阿昀?」韓銘一驚,忙放下了杯子,「她怎麼還沒死心?」
韓旭老成地笑笑:「喜歡一個人哪這麼容易死心?她說伯父不同意,你也不同意,所以求朕強壓。」
「你答應了?」
韓旭撇撇嘴:「沒有,這不先問問你的意見嗎?」
韓銘放了心,將茶喝了。
「臣不同意。」
韓旭聽他一口一個「臣」極爲彆扭,讓他沒外人的時候不要如此稱呼了。
若不是韓千峯一而再再而三堅持,他在他面前都不想自稱「朕」。
「你爲什麼不同意?朕雖然與阿昀接觸不多,但玥兒受傷昏迷時,他那失魂落魄朕可看到了。哥,他絕對是你的情敵,留在玥兒身邊是個禍害,不如收了做妹夫,省得與你爭。」
他擠眉弄眼,貼心地爲他考慮着。
韓銘乾咳兩聲,妹夫是極有可能的,只不過是娶他哪個妹妹罷了。
「皇上,阿昀性格孤僻,不適合若影,她若是嫁了,有她哭的。」
韓旭不以爲意:「他是丞相的侄子,若影是咱們大鄭的郡主,他還敢欺負她不成?」
韓銘苦笑,阿昀對自己都那麼狠,更別說對旁人了。就衝他與妹妹鬧的那一出出,哪一次不差點丟了半條命?
「皇上,這件事別管了,總之若影絕對不能嫁給阿昀,他也絕對不會娶她的。」
多說無益,韓旭不再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