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造神工程 >第一二六章 命如鴻毛,身比草賤
    白雲蒼狗,駕狂風而遠去。

    災民行走於天地之間,小如蟲豸,那曾強大的紀元更迭,並未改變人類孱弱的本質,縱使斬虎降獅,殺鯨屠龍,亦不過借來天地的威嚇,生態一變,一切種種如水中浮萍飄散而去,露出孱弱的本質。

    密密麻麻的老傢伙們揹着行囊在壯闊浩瀚的天地間行走。

    沈鈞抓着柳北北白皙的腳腕,兩人懸浮在高空,寬大的羽翼呼扇,直叫兩人隨風搖動,粉紅裙襬亦獵獵如龍。

    “整個冀州大地,皆在變動,像是一頭頭巨獸翻身,抖掉滿身的蟲豸包袱,活出了第二世!”

    細胞是最小的生命。

    人是細胞的集合。

    城市又是人的集合。

    在沈鈞短暫的生命旅程中,他驟然發現,人類引以爲豪的城市工業羣,實則就是把一個個人當成細胞,建設成一個更大的生命。

    這個更大的生命擁有比人更悠久的壽命,有着更強大的活力。

    就像人的免疫系統會主動清理衰老和損傷的細胞一樣,一座城市也在不斷地清理着衰老的人,從而保持運轉和年輕。

    “真人是生態城的大腦意志,人、野獸、植物都是生態城的一個節點和環,誰都可以被替代。”

    “真人可以被殺死,慧根可以被劫掠。”

    “人類可以被驅逐,衰老可以被更替。”

    “可是這真的對嗎?”

    沈鈞像是在捫心自問,又像是在問柳北北,他擡起頭剛要開口,上方便傳來威嚴的聲音。

    “小心的你的眼睛!”

    沈鈞連忙眼皮一垂,不敢直視高空裙底。

    從高空俯瞰,衰老的人依舊在走,而且數量越來越多,不單單是來到金闕城,可能只是經過,大多數在往其他的州或者地方轉移。

    有些人走着走着便倒下,永遠也沒有爬起來。

    衰老同樣是一種病。

    這是近乎無解的病。

    稍有不慎,便會肉身消融,化作一截枯骨,沒入寒冬大雪。

    粉紅的長裙,纖細的腰肢,那張靜美的臉龐本是冷漠,卻又閉眸不去直視:“我曾經受到的教導是理性的,可人卻是感性的,真人們以生態城爲棋盤,衆生爲棋子,落子提子只講勝負利益,不論人心感情,這種機制可以讓生態城維持的更久……理論上,這是對的,因爲遵循了大自然的法則。”

    “遵循了大自然的法則……”

    抓着纖細腳腕的手猛然一緊,幾乎掐出紅印子,沈鈞眼睛中閃爍着另類的光澤:“遵循便是對的嗎?”

    “不知道……”

    這樣的問題,這姑娘也心生迷惑。

    沈鈞望着走在路上越來越少,又越來越多的身影,有些倒下,後來人又逐漸抵達,像是被放逐,又像是被放棄……

    “如果這就叫命運,如果遵循便是對的,那麼我們人類豈不是大錯特錯,燧人取火是錯,愚公移山是錯,精衛填海是錯,科技發展是錯,文明進步是錯……”

    “如果進步是錯,一切努力都將是錯。”

    這一刻,好似領悟到什麼道理。

    沒有特別的深刻的道理,心卻驟然遼闊和清淨許多,某種疑惑和自我否定,乃至於對人類的否決一掃而空。

    災難的到來,沉重的壓力沒有讓沈鈞懈怠,反倒升起了前所未有的鬥志。

    他想起了一段話,那是偉大者留下的豪言。

    “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樂無窮!”

    生命,本就是逆天之舉。

    人生,亦就是抗天之爭。

    “他們錯了,生態城不應消滅人的意志,不應只有一個聲音,人不是細胞,人有自我的意志和感情,他們不能、不應該把城市當成大個的人!”

    沈鈞驟然鬆開了手,從萬丈高空一躍而下。

    他張開雙臂和雙腿,在狂風中快速的下落。

    然而,那被風吹起的面龐上帶着更大的覺悟,速度越來越快,似乎達到極限後進入下墜平衡。

    柳北北瞧見他的行動,暗罵瘋子。

    不會飛,還敢鬆手?

    真不怕摔成肉泥?

    唰的一聲,她急忙捲動翅膀去追。

    想要拽住沈鈞的褲腰帶,卻被對方直接把手拍開,甚至把褲腰帶都送給了她。

    “我明白了……”

    “我乃生態之主,亦是自然之王!”

    “我的生態我做主!”

    他身軀一轉,倒懸天地間,與柳北北橫在高空,相互對視。

    一者雙翼寬大如天使遞出雪白的手掌,一者張開雙臂似無懼死亡要落地投胎。

    一個擡手抓,一個伸手拍。

    一個要救,一個不讓救。

    “別開玩笑了,你瘋了,你會摔死的!”柳北北氣惱。

    “不會……”

    沈鈞笑了笑,倚着風快速的下降,距離地面不足三百米依舊不慌不忙。

    當下沉到兩百米,柳北北要強行抓人的時候,那好似悟了什麼又好似瘋了的男子忽然身形一轉,無處借力的身體竟豎了起來。

    這種形式下豎起來,無異於找死。

    更小的受力面積意味着更小的風阻,下降速度將變得異常恐怖。

    如此高度下,柳北北即便能抓住他也救不了他,急的要打暈沈鈞將其強行擼走。

    卻見那本應急速下沉的沈鈞不但沒有更快的下沉,下降速度還詭異的變小了,好似有一層層莫名的阻力抵消了重力加速度且大於它,給予了沈鈞向上的加速度。

    來到金闕城上空百米的時候,沈鈞好似卡BUG,竟虛空停滯。

    鞋不知什麼時候甩飛,沈鈞神色平靜的,赤着雙足,在虛空小心翼翼的踏步前行。

    一步,兩步……

    “這……”

    柳北北震驚的張開櫻桃小嘴,懸在半空難以置信的瞧着這一幕。

    虛空行走?

    那赤足的男子好似仙人一般行走在虛空的國度,給予柳北北極大的震撼,這是盧道先也不曾做到的事情,這是近乎不可能實現的可怕能力。

    大魔覺者或許能做到,可那是個精神病。

    這普通人怎麼比!

    沈鈞他怎麼做到的?

    張妃打開辦公樓的窗戶,神采奕奕,獨眼橘貓王張大嘴巴,瞳孔擴散。

    小羽感覺到什麼,望着天空不住的拍掌,喊着哥哥哥哥。

    被吸引的太爺太奶們也紛紛擡頭,正瞧見沈鈞一襲軍大衣,衣袖在狂風中擺動,沒有吊威亞,沒有翅膀,沒有人幫助,就那麼孤零零的在金闕城的上空一步一步的行走。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好似怕跌倒,但每一步都如此的紮實。

    他像是神一般,步步登高。

    那流浪而來的太爺太奶瞧見這一幕,竟是崩潰的跪倒在地,他們是知識分子,並不相信神的存在,可那個男人的風采卻讓他們再也無法保持平靜。

    即將徹底崩潰的心好似遇到了解藥。

    好似信徒看到了上帝。

    好似凡俗見到了玉皇。

    好似沙彌窺見了佛祖。

    他們高呼着:“神啊,救救我們吧!”

    沒有人可以無憑無依的飛行,除非那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