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白色,必須是白色。”
“然後,她的右腳踝必須和脖子綁在一根繩索之上。”
亨德森再次打斷瑞凡,“不,左腳踝,必須是左腳踝。”
瑞凡眼神一凝——
亨德森是如何知曉這些細節的?儘管他們向他展示了丹妮爾-馬格婭的照片,但喬治婭-海斯的犯罪現場照片卻只有局部、沒有全貌,細節依舊是祕密。
瑞凡稍稍往後靠了靠,“對,抱歉,是我弄錯了,你的手法是獨一無二的。”
這句話,顯然話中有話。
亨德森又再次不安起來,下意識地看向坐在旁邊的柯克,投去求證的眼神。
但柯克並沒有迴應,只是展露一個笑容,示意亨德森稍安勿躁。
瑞凡沒有留下喘息空間,又繼續拋出一個問題,“我們從麥克唐納醫生那兒得知,你看到喬治婭-海斯的新聞後表示,‘那個可能會是我’。”
亨德森馬上坐直身體,強調自己的清白,“我的意思是,如果沒有接受治療,我沒有自控能力的話,可能會出事的。”
律師肖恩-霍蘭德第一時間就展現出自己的專業,出聲攔截,“警探,亨德森先生是麥克唐納醫生的私人病患,他們之間的談話受到醫患保密特權的保護,麥克唐納醫生不應該也不被允許公開任何談話。”
瑞凡並不慌張,展露一個笑容,“放心,麥克唐納醫生討論的是法庭指派治療的部分,他比我們清楚。”
被律師打斷一些,節奏明顯被破壞。
瑞凡明白霍蘭德的意圖,所以他沒有和霍蘭德繼續糾纏,馬上轉頭看向亨德森,繼續施壓。
“你的意思是,你可能是那個兇手,對嗎?你可能喪失控制能力?你可能做出自己也無法保證的動作?”
亨德森死死地盯着瑞凡,“我不會失控的。我不會。我,不會。”
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
瑞凡不買帳,“麥克唐納醫生說,你有預感自己遲早有一天會殺人。”
霍蘭德馬上發出抗議,“警探!博,你沒有必要回答這個問題。”
但亨德森沒有忍住,“我不會讓那種事發生的。我不會的。所以我才成爲麥克唐納醫生的私人病患。”
瑞凡無視了霍蘭德,也無視了亨德森,咄咄逼人地繼續壓迫,“你從哪兒得到的靈感,認爲自己會成爲一個殺手?”
亨德森:……
他,沒有能夠組織語言,支支吾吾地沉吟着,從表情和眼神就能夠看出掙扎,那些慌亂與恐懼完全無從掩飾。
柯克的眉尾輕輕一揚,難道瑞凡抓住了痛點?
瑞凡的審訊銜接非常緊密,“你曾經在腦海裏幻想過殺人?又或者是夢境裏?清醒過來之後褲子就溼了?”
亨德森招架不住,“不,不不不,我沒有。”
瑞凡神情嚴峻,“那麼你擔憂的來源是什麼?這肯定有來源,對吧?”
亨德森眼神閃躲,“不,我……上帝……我不知道……我不能……”
亨德森雙手放在臉頰上,忍不住輕輕捶打着腦門,從肢體語言到眼神表情都能夠察覺到他的掙扎。
砰!
霍蘭德猛地一下往前撲,身體抵住會議桌,伸出半個身體,將亨德森保護在後面,怒目圓瞪地看向瑞凡,“警探,停止,你的迫害和猜測現在就應該停止,我們不會再接受你們任何形式的任何問題。”
瑞凡對着霍蘭德扯出一個笑容,皮笑肉不笑,“我的問題已經全部結束了,亨德森先生,謝謝你的配合。”
亨德森如同一個不倒翁一般,前後搖擺着,聽到瑞凡的聲音之後,擡起頭來,眼巴巴地看向柯克。
“那我現在可以離開了嗎?”
柯克非常意外,因爲整個問詢從頭到尾都是瑞凡在掌控局面,所以,亨德森的這次求助,是精心算計,還是本能反應?
一下,柯克就能夠看到亨德森的眼睛——
清澈,明亮,洋溢着不安和慌亂,蒙着一層薄薄的水霧,寫滿了迷茫與困惑,如同受驚的小動物。
柯克輕輕擡起下頜,“是的,你們可以離開了。”
亨德森再也沒有停留,直接站立起來,匆匆忙忙地逃離會議室。
霍蘭德也提着公事包站了起來,看向瑞凡,眼睛裏寫着不滿,“證據,我需要證據,如果還是沒有證據的話,我就要起訴你們濫用職權傷害我的當事人。警探,這是最後一次,讓我告訴你,這是最後一次。”
放下狠話之後,霍蘭德也不等待迴應,轉身離開會議室,大步大步追了上去。
瑞凡卻不介意,依舊滿臉輕鬆,靠向椅背,雙手交叉放在腦後,如同曬日光浴一般,“他爲什麼如此激動?這樣的律師,着實不多見了。”
即使是公共辯護律師,也不是人人都滿腔熱血伸張正義的,準確來說,大部分都不是如此。
柯克沒有迴應。
瑞凡轉了一下椅子,“你有些安靜。”
剛剛的問詢,柯克從頭到尾都沒有開口,這不尋常。
柯克終於注意到了瑞凡,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小河,我覺得,肖恩-霍蘭德可能是正確的。”
瑞凡:???
柯克不得不補充一句,“也許,我們弄錯了。”
瑞凡差點就要從椅子翻下去,勉強抓住椅子扶手,如同驚濤駭浪裏掙扎的一葉扁舟,“柯克,你說什麼?”
難道魯伯恩的災難,真的又要重演?
但顯然,柯克沒有開玩笑的心思。
“事情,不太對勁。”
“你看,亨德森剛剛強調貼身衣物必須是白色的,艾米的貼身衣物也換成白色,但目前爲止的六位受害者,沒有人的貼身衣物是白色的。”
瑞凡重新回到椅子上,明顯慌得不行,“也許,純粹就是巧合?”
柯克輕輕搖頭。
“不,亨德森對自己的偏好非常執着,類似於強迫症,每個細節都需要能夠對應上。”
“如果他是兇手,他將受害者的衣物全部都脫掉,那麼讓她們換一套白色貼身衣物也不是什麼難事。”
“而且,記得嗎?”
“我們在他公寓的牀鋪底下找到了一堆貼身衣物,儘管款式不同,但全部都是白色。”
“還有,你故意把左腳踝說成右腳踝,他也沒有追究。”
瑞凡滿臉正色,“不,他糾正了我。恰恰就是這個細節,他知道受害者發生了什麼?我們並沒有公佈喬治婭-海斯犯罪現場的全景照片,但他知道,他全部都知道,這是隻有兇手才知道的一個重要細節。”
柯克並不這樣認爲,“不,你沒有理解我的意思。他沒有嘲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