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屋外的陣陣涼意,屋內就顯得溫暖了許多。
因爲沒有什麼光線,不說伸手不見五指,但也幾乎什麼都看不清。
季懷安早就醒了,但他沒有立刻起牀,而是依舊躺在地上,私心想多留一會。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季懷安輕輕拉起自己的被子在鼻尖嗅了嗅,總感覺一夜過後,自己的被子似乎也沾染了屋內的橙花香,淡淡的,帶點果味的甜。
即使再不捨,留戀了幾分鐘後,季懷安還是起牀了。
他輕手輕腳摸黑疊好了被子,然後穿好鞋躡手躡腳走出房門。
除了開門關門的動靜,整個過程他沒發出一絲聲響。
今天的早上確實是冷,冷的都不像身處夏季了。
不過季懷安火氣旺,這個溫度對他而言反而是剛剛好。
簡單的洗漱一番,去堂屋戴上斗笠和深褐色的棕櫚蓑衣,他連地上接雨的容器都沒收拾,直接拎着食盒出了門,消失在朦朧的霧裏。
…
龔小梅在第一聲雞叫響起的時候就起牀了。
除了打掃屋子,還要給家裏的雞拌雞食。
龔小梅院子裏一共四隻母雞,兩隻是自己的,另外兩隻是季懷安的。
他因爲租下了小院,也可以在院子裏養雞,只不過平常他沒時間打掃餵食,就放在了龔小梅那一起養,兩隻母雞每天他只要一個蛋,多的都給龔小梅。
打掃完雞窩,她麻利的洗手擇菜,開始做早飯。
這個時間,沒有再去黑市,時差恢復正常的王佑康也起牀了,洗漱完就幫着他媽打下手。
季懷安過來的時候,龔小梅剛炒好小菜,粥還在砂鍋上煲着,狹小的竈間瀰漫着淡淡的煙霧和濃濃的香味。
“小季知青來啦,粥還沒好,你先坐着休息一會兒。”
龔小梅看見季懷安進來,偏過頭笑着招呼他,手上動作也沒停下,在起了毛邊還算乾淨的圍裙上擦了擦,又開始忙着揉麪。
這是她給兒子做的早飯。
王佑康在長身體,個子竄的很快,因爲營養不足,時不時身上的骨頭就會開始痛,雖然他隱瞞的很好,但一向關注兒子的母親又怎麼可能發現不了。
她每天儘可能想着法兒的做精細的喫食,可王佑康喫下肚,除了個子又拔高了一些,肉是一點沒長,讓人看着都來氣。
跟他那怎麼喫也不喫不胖的老爹是一模一樣!
王佑康在竈臺後面幫忙燒火,看見季懷安也探出頭打了個招呼。
季懷安點點頭,把食盒放在竈臺間的桌子上,“麻煩你了,龔嬸。今天還要去上工嗎?”
“不麻煩,你給了這麼多錢票,哪裏麻煩了!待會是去上工,不過輕鬆的很,就是去地裏除草。”
龔小梅已經還完了家裏所有的欠債,按理來說,她現在就算好好休息一下,也沒人會說什麼,只會覺得她是該休息了。
可她閒不住,雖然家裏還有一筆不小的錢,但她就想多給兒子攢一點,畢竟以後讀書娶媳婦修房子,哪裏都要錢。
兒子跟她不一樣,她的人生是先甜後苦。
有把她當親女兒照顧的公公婆婆,有青梅竹馬早就互通心意的丈夫,她的前半生,在遇見這家人後就沒受過一絲委屈。
公公婆婆去世後,丈夫更是待她如珠如寶,嘴裏還經常說要連着爹孃那份好一起給她。
因爲感受過這樣濃重的愛意,龔小梅自然看不上別的男人,寧願自己一個人拉扯孩子,也不願別人說媒再嫁。
每當苦到累到感覺快撐不下去的時候,只要回想一下過去,嘗一口以前的甜,她渾身就有了力氣。
可兒子不一樣,他那時候年紀小,對他爹根本就沒有印象,算是跟着她一起苦過來的。
她希望兒子餘生是苦盡甘來,往後每一天都是泡在蜜水裏。
爲此,她必須一刻也不能停。
……
季懷安裝好好早飯,打了招呼後就匆匆回去了。
回到堂屋,先是把食盒放在竈臺邊上,然後開始煮自己的早飯。
做幾個硬梆梆的饅頭,一鍋陳米粥。
鄉下的竈臺爲了節省柴火,都是可以一邊燒飯一邊燒水的。
快速做完自己的早飯,把食盒裏的東西溫在竈臺裏,季懷安從鹹菜缸裏撈了一把菜就着饅頭稀粥開喫。
…
屋裏睡覺的阮嬌嬌也醒了。
只不過因爲太冷,她整個人縮在被窩裏遲遲不想起牀。
這樣的天氣,就算穿昨天那件長袖襯衫也還是會冷。
可惜自己的行李早就攤開在屋裏,就這麼幾套衣服,哪怕現在在淘購裏買一件厚衣服也是不行的。
躺了好一會,阮嬌嬌抖着身子起牀,把門閂上後上了個廁所。
弄好一切,她拉開門縫,身子斜在門板後,把腦袋伸了出去,以極其彆扭的姿勢喊季懷安。
季懷安差不多剛喫好早飯,耳朵一動,聽見了阮嬌嬌小貓似的叫聲,立刻放下碗快步走出去。
“你有厚的衣服嗎?我好冷呀。”
阮嬌嬌聲音都在抖,小臉發白,眉頭輕蹙,非常楚楚可憐。
“有!我去給你拿。”
說着他就想進屋。
可阮嬌嬌絲毫沒有讓開的意思,可憐巴巴道:“我自己找可以嗎?”
“可以,就在那兩個大箱子裏,你開箱子小心點別壓到手。”
“嗯。”
阮嬌嬌應完就關了門,拿着手電筒就開始開始翻箱子。
第一個箱子放着的都是比較薄的衣服,有的是棉,有的是麻,但無一例外都很舊,好幾件衣服都打了補丁。
第二個箱子纔是厚一點的衣服,應該是季懷安過冬穿的。
但也沒多厚,阮嬌嬌摸了摸棉襖和棉褲,裏面似乎只裝了薄薄一層棉花。
南方的冬天不一定會下雪,但那溼冷的溫度也不是這麼一點棉花能抵擋得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