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風流 >第18章 靜修
    慵懶愜意中,張靜修享受着獨處的悠閒,那雙秀逸的明眸便不由自主的落到了窗邊,擺着的幾個瓷娃娃,彌勒佛上。

    這都是昨晚元宵節,她從那小攤上猜燈謎贏來的。

    很快張靜修又想到了什麼,便抿嘴一笑,披着一件純白的狐狸皮大氅,下了地,從桌上拿起了一幅對子。

    然後她紅脣微張,喃喃自語着:“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爲孺子牛。”

    這對子。

    讓張靜修不由得又抿嘴失笑:“真是好氣魄。”

    張靜修沉吟着,揣摩着,芳心中不由得浮現出一張和煦,卻又透着沉穩的臉,竟幽幽的嘆了口氣。

    “想必,這又是個一個鬱郁不得志的人。”

    這對子確是精妙絕倫。

    芳心中。

    沈烈的樣貌漸漸變的清晰,讓張靜修嘖嘖稱讚,從這副對子,又回憶起了那天晚上,那樣一個憨憨的笨賊……

    那天晚上她出手相助,也不過是臨時起意,被那對主僕之間真摯的感情打動了,事後也沒放在心上。

    畢竟懲治一個皁衣幫,對她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

    可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她和那笨賊竟然在街頭偶遇,並且,那人還給了她這樣大的一個驚喜。

    想着想着,張靜修不由得抿嘴失笑,芳心中生出了幾分好奇,感慨着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隨着她紅潤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絕美的笑意,口中喃喃自語着:“可真是個……怪人。”

    能寫出這幅對子的人,那自然不會是一個小小的攤主,想必那人也是才華橫溢之輩。

    對聯雖然只是小道,上不了檯面,可這幅對聯實在是過於驚世駭俗了,讓自幼生長於首輔之家的張靜修歎爲觀止。

    出身於首輔之家,這種事她見的多了,這年月,這大明盛世之中鬱郁不得志之人可太多了。

    看着這幅對子,張靜修紅潤的嘴角微微上揚,突然生出一個的頑皮的念頭,便穿好了衣衫,對着鏡子梳理好了長髮。

    然後便拿着這副對聯興沖沖的直奔前院……

    父親的書房。

    站在靜謐的書房外,張靜修聽着裏面小聲說話的聲音,又抿嘴微微一笑,這對子若是落在別人眼中,倒還罷了。

    多半隻是品鑑一番,讚歎一番,也就將其束之高閣。

    可這對子偏偏讓她得到了,那自然是如獲至寶。

    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爲孺子牛。

    說的多好!

    這對子誇的是誰呢,可不就是當朝首輔張居正,張相爺一生的真實寫照麼,想必父親是極爲喜歡的。

    於是,張靜修便輕手輕腳的走上前,敲了敲門,輕聲道:“父親。“

    書房裏,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

    “進。”

    張靜修便整了整衣衫,走進了書房,瞧着正中間太師椅上坐着的一位五十歲上下的文官。

    此人相貌堂堂,儒雅俊朗,雖年近五十卻並未發福,仍舊維持着風度翩翩的樣貌,風度中又透着深深的威嚴。

    此外書房中,還坐着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武將,穿着飛魚服,佩戴金魚袋,這竟然是個正三品的武官。

    此人竟然是當朝錦衣衛指揮使!

    此年此月,此時此刻,張氏父子正權傾朝野,將這大明王朝的文武大權都緊緊抓在手中。

    說話間,張靜修進了書房,便向着二人斂衽一禮,輕聲道:“女兒見過父親,見過四哥。”

    當朝首輔,權傾朝野的張居正微微一笑,溺愛道:“嗯。”

    中年武官也輕笑道:“小妹有事?”

    張靜修便輕移蓮步,走了過去,笑着將手中的對聯攤開,擺在了張相爺的書桌上。

    看着這副對聯,相爺先皺起了眉頭,威嚴的眼睛眯了起來,這字真是不堪入目,不過這對子。

    張居正一眼便喜歡上了,威嚴的雙目不由得亮了起來。

    “咦?”

    張居正微微錯愕,很快便凝神思索起來,又片刻後,那微皺的眉頭竟舒展開了,越琢磨越喜歡。

    這對子……

    張相爺越琢磨越覺得舒坦,這對子可真的說到他心坎裏去了,真真是將他的一生光明磊落,對陛下用心良苦的精髓給寫出來了。

    張相爺精光四射的眼睛眯了起來,不由自主的陷入了一種奇怪的情緒,一種……

    遇到知己的感覺。

    想當年萬曆皇帝,便是他張太師從小一手拉扯大的,爲了栽培這位陛下,他張太師可不是橫眉冷對千夫指麼?

    他爲了什麼,還不是爲了那孺子早日成材麼?

    老夫爲了那孺子,可真是做牛做馬呀!

    於是張居正在這副對聯前沉吟良久,很快便認出了女兒的筆跡,笑眯眯的點了點頭:“好,好。”

    連說了兩個好字,張居正看着寶貝女兒盈盈淺笑的樣子,不由得老懷大慰,真是……

    知父莫若女呀,這對子寫的好!

    真真是寫出了張居正的心聲,便好似一把癢癢撓,不偏不斜剛好撓在了相爺的癢癢肉上。

    撓的相爺渾身舒坦。

    “好,好。”

    在張居正的誇讚聲中。

    張靜修抿嘴微微一笑,便伸出了纖纖素手,拿起了桌子上的上等狼毫,將這幅絕對謄抄了一邊。

    然後她便抿嘴笑道:“將這對子貼在父親的書房外。”

    左右下人趕忙應諾。

    “是。”

    對聯很快貼好了。

    張居正從書房中走了出來,與愛子,愛女站在院子裏品鑑了起來,仍舊是讚不絕口。

    讚歎中。

    張家第四子張簡修笑着道:“這對子真是絕響,小妹之才,真是叫天下男兒汗顏哉。”

    張靜修抿嘴又是一笑,輕聲道:“靜修不敢貪功,這對子並非出自靜修之手,寫出這對子的人吶……”

    此時她腦海中自然浮現出,沈烈那張英氣十足,卻又憨厚淳樸的臉,不由得露出了一絲俏皮的笑意。

    在父親和四哥錯愕的注視下。

    張靜修抿嘴笑道:“是個一等一的有趣之人。”

    這麼一說,張居正父子更加錯愕,聽着靜修面帶微笑,將沈烈其人娓娓道來,只是隱瞞了那天晚上雪夜中……

    該說的,不該說的她心中有數。

    不多時。

    書房中,響起了張居正的聲音:“哦……原來如此。”

    張簡修也看着眉飛色舞的小妹,輕聲笑道:“依小妹之意,可是要招攬此人?”

    張靜修盈盈一笑,輕聲道:“靜修正有此意,此等人才,若任其流落街頭……”

    說着,她便膩着聲音撒嬌起來:“爹爹,四哥!”

    張居正老懷大慰,笑而不語。

    張簡修卻微微一笑,溺愛道:“此人也不知上輩子積了多少陰德,竟能讓小妹另眼相看,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如此……叫他先在府中當個幕僚,若是他辦事得力,賞個一官半職也無妨。”

    這年月,大明上下依附於張家的幕僚,門生,官員,外圍勢力千千萬,也不差多上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