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風流 >第38章 冰釋前嫌
    從柳條街通往內城的街上,幾個張氏子弟騎着馬,帶着十來個護衛緩緩而行,一邊輕聲議論着:“這人……哼!”

    “奸猾之輩!”

    一番議論過後,幾位出身張族的公子哥便達成了一致,給沈烈下了一個奸猾的評語。

    這人巴結逢迎,有意討好大小姐的心思都寫在臉上了。

    瞎子都看出來了!

    這號人大夥見得多了。

    於是長街之上,淡淡的醋意在空氣中流淌着,幾人一邊議論着,一邊又偷看向了張靜修。

    卻只見,張小姐那明豔俏臉上沒什麼表情,便好似佛系的觀音娘娘一般,也不知她在想些什麼。

    衆位公子便有些無奈,知趣的閉嘴了嘴巴,這位表妹是從小和他們在張氏族學裏玩到的大的,她的脾氣大夥都知道。

    再說便不美了。

    可終究是有人按捺不住,小聲道:“不過一個粗鄙之人,既無功名,又無才學,我等……羞於與之爲伍。”

    護衛張魁在一旁默默的跟隨着,他不敢插嘴,卻忍不住在心中嘀咕起來,這話便不太公允了。

    這話可不對。

    拋開身份不談,張魁覺得那個沈烈還是很有才華的,至少寫得一手好對聯,就憑那幅掛在相爺書房外的對聯,你們寫得出來麼?

    張魁眼睛眯了起來,又忍不住想起了那幅驚世駭俗的對聯,那對聯這些天老火了,簡直紅透了半邊天。

    但凡朝中諸公,六部大員,每一個有幸進入相爺書房的,都忍不住停下來品鑑一番,誇讚一番,都說那幅對聯是前無古人之作。

    驚世駭俗呀!

    張魁是個粗人,他不懂那對聯好在哪裏,可是他自己心裏有桿秤,他對沈烈還是極爲佩服的。

    張魁覺得世事無常,莫過於此,誰能想到掛在相爺書房門前的千古名對,竟然是一個小小的掌櫃寫出來的。

    據說那對聯都傳到宮中去了,連皇上,太后都知道了,聽說連太后也讚不絕口呢。

    再說了。

    那個沈烈若是真想巴結小姐,當初小姐招攬他,進相府當客卿的時候,又何必推三阻四呢?

    就憑那幅紅透京城官場的對聯,就能換一個錦繡前程!

    張魁心中琢磨着,又浮現出了沈烈憨厚的面容,他別有用心麼……

    張魁搖了搖頭。

    不像!

    於是午後的長街之上安靜了下來,只有滴答滴答的馬蹄聲。

    同時間,便宜坊。

    隨着張小姐等人的離開,小二,芸兒,李嬸等人開始收拾碗筷,倒泔水,清理垃圾。

    而沈烈一個人坐在店門外的上馬石上曬着太陽,看着人去樓空的巷口,一邊想着心事,一邊幽幽的嘆着氣。

    小二一邊收拾着碗筷,一邊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沈烈,不由得輕聲嘀咕起來:“掌櫃的這是……魂丟了?”

    芸兒撅着小嘴兒,哼了一聲。

    就你話多!

    瞎子都快出來了。

    小二不敢惹她,趕忙低着頭將收好的碗筷搬走。

    一轉眼,天黑了。

    便宜坊小店打烊了。

    大明京城在落日餘暉照耀下,再一次由喧囂變的寂靜,又片刻後,黑暗籠罩着這片土地。

    午夜夢迴。

    沈烈正在呼呼大睡,正夢到自己被五花大綁的押進了法場,儈子手舉起了鬼頭刀……

    猛然間。

    沈烈從噩夢中驚醒,翻身坐起,有些艱難的嚥了口唾沫,這才發現全身上下已經被冷汗溼透了。

    被冷風一吹,溼衣服沾在後背上,涼颼颼的十分難受。

    沈烈便翻身下地,拿起桌子上的茶碗,將一碗涼茶咕咚咕咚的灌了下去,又看了看另一間房裏正在酣睡的芸兒。

    沈烈便輕手輕腳的邁步走到了院中。

    三月時節,院中夜色如水。

    沈烈默默的站在乾淨整潔的院子裏,看着新砌好的圍牆,還有自己親手做的木樁,便又坐在了青石臺階上,沉吟着,思索着。

    此時沈烈清醒了過來,忍不住在自己臉上輕拍了一下,口中喃喃自語着:“草率了呀。”

    可是張小姐那明豔的俏臉又在腦海中,時不時的浮現着……

    倒不是沈烈自作多情,根據他前世的戀愛經驗來說,當一個地位顯赫的年輕絕色女子處處針對你,那八成便是對你有意了。

    就算沒有兒女私情。

    可是至少!

    代表着你在她心中有了一個獨特的位置,她若是真的厭惡你,只怕連看都懶得看上一眼。

    於是沈烈琢磨着,要是按照這個苗頭髮展下去……

    此刻一陣冷風吹來,沈烈突然覺得脖子後面涼颼颼的,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噤,覺得自己死定了。

    不過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哎。”

    沈烈幽幽的輕輕嘆了口氣。

    看起來。

    終究他還是極有可能,會捲入那場一年之後,即將震動整個大明王朝,甚至於改變了歷史走向的彌天大禍之中,此事似乎無可避免。

    沈烈很清楚的知道,張氏此刻權勢滔天,專權已經到了極致,甚至於,張居正創立的六曹,直接把內閣改造成了獨相。

    那位當朝太后,更是幾乎將所有的權利都移交給了張居正,連六部,甚至錦衣衛都是他的勢力。

    於是沈烈的臉,再一次變成了苦瓜,這麼搞法能不倒黴嘛?

    他只好又扒拉着手指頭數了起來,距離張居正病故的日子又近了一些,大概概還有一年零六個月。

    離張氏族人被皇帝,政敵徹底清算時間越來越近了,到時候作爲張居正的愛女,她的下場應該會很慘吧。

    反正她的幾個兄長都很慘……

    夜幕下,沈烈的目光幽幽,陷入了深沉的思索,或許他能爲這個時代,也爲她做點什麼?

    患得患失中。

    沈烈站在冷風中良久無言,漸漸的攥緊了拳頭。

    第二天,午後。

    如往常一般,便宜坊門前早早的排起了長隊。

    喧囂中,沈烈不時透過後廚的窗戶往外面張望着,似乎在尋找着什麼,等待着什麼,期盼着什麼。

    芸兒在一旁看着,撇着小嘴,膩着聲音道:“少爺,等人呢?”

    沈烈本能的應了一聲:“哎?”

    沈烈正要點頭,可是很快又驚醒過來。

    一回頭,瞧着芸兒撅着的小嘴兒,沈烈老臉一紅,趕忙改口:“沒……少爺看看隊伍有多長。”

    說着,沈烈便裝模作樣道:“今天的客人好像格外多。”

    芸兒一臉的不信,卻還是幽幽的應了一聲:“哦!”

    於是沈烈一直等到了午後,等到了食客們都散了,小店裏變的空蕩蕩,也沒見到那喜歡做男裝打扮的傾城佳人。

    沈烈還不死心,放下了大勺,假裝幫忙收拾碗筷,便拿着幾隻碗從店鋪裏走了出去。

    伸長了脖子往巷口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