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風流 >第259章 演技
    沉吟着。

    沈烈在破舊的官廳中踱着步子,和白廣恩,白貞貞父女商量着,琢磨着這周密計劃中的每一個細節。

    想了想。

    沈烈輕聲道:“那天晚上在通州戰死的弟兄……”

    他擔心戰死的左衛官兵落入通州守軍手中。

    那可就解釋不清了。

    俏生生站在一旁的白貞貞,趕忙道:“戰死的弟兄都擡回來了,沈大哥你放心,不論死的還是活的,咱們天津左衛不會扔下一個手足!”

    沈烈點點頭。

    那就好。

    又想了想。

    沈烈便又沉吟着道:“這夥山賊的口供呢?”

    話說完。

    老將白廣恩會意,抓起桌子上的腰刀便大步走了出去,不多時,廳外響起了一陣短促的慘叫。

    都殺了還有什麼口供。

    死無對證。

    沈烈自然不會在意一夥山賊的死活,現在是要搶時間!

    將山賊滅口之後。

    沈烈又放心了一些,便沉吟着道:“還有那幾船軍糧也得送回去。”

    此言一出。

    白貞貞便沉默了,拼着抄家滅族大罪劫來的糧食又要交出去,擱誰身上都不太願意。

    良久。

    她才咬着小碎牙,輕聲道:“好,依你!”

    又片刻後。

    隨着藏在蘆葦蕩中的幾條空糧船劃了出來。

    沈烈也沒現身。

    只是遠遠站在一旁。

    默默的看着天津左衛的官兵頂着大太陽,一個個汗流浹背,將本已經入了庫的軍糧,又一袋袋的搬回了運糧船上,

    氣氛很沉悶。

    很壓抑。

    看着河岸上,那一張張心不甘,情不願的臉,那一雙雙通紅的眼中閃爍着對生的渴望。

    沈烈也沉默了。

    隨着救命糧一袋袋裝上船,幾個年輕氣盛的衛中將官跳了出來,紅着臉,握緊了拳頭向衛指揮使大人陳情。

    “白叔……糧食不能運走!”

    “不能啊,大人!”

    “咱們反了吧,大人!”

    一時間沸反盈天。

    當有人喊出起兵造反的口號時,場面隱隱有些失控。

    喧鬧中。

    衛指揮使白廣恩大步上前,手按腰刀怒喝道:“做什麼……事敗了,藏不住了不懂麼?”

    白貞貞也咬着小碎牙站了出來,發出一聲清脆的呵斥:“都住口!”

    父女二人協力彈壓之下,那些餓極了,年輕氣盛喊出造反口號的年輕將官沉默了。

    不遠處。

    沈烈也沉默了。

    想了想。

    他決定將此事了結過後幫一把天津左衛,將皇上給的活動經費拿出來一些,先讓天津左衛官兵熬過這場大災。

    然後……

    沈烈將眼睛眯了起來。

    再說吧。

    一切就緒之後已是午後。

    匆匆填飽了肚子。

    沈烈便隨着白廣恩父女跳上了糧船,帶着衛中精兵撐起了船篙,沿着這條海河支流向運河方向劃去。

    傍晚時分。

    通州。

    漕運總兵衙門外。

    戒備森嚴中。

    漕運兵十步一崗,五步一哨的戒備森嚴,一個個都將屁股夾緊,將腰桿挺的筆直,生怕羞怒的上官們將無名火發泄到自己頭上。

    輕騎來來往往,不停的傳遞着來自京城的消息。

    據說。

    總兵大人已經被御史臺圍攻,如今已經被免了官職。

    下獄了。

    衙門裏。

    收到消息的將官們急的團團轉,可是又沒什麼辦法。

    直到夜幕快要降臨時,那戒備森嚴的官道上,突然出現了一羣衛所兵,領頭的是一位穿着三品官服的老將。

    那老將身後,還有幾個青壯用擔架擡着一位年輕的官員。

    但只見。

    躺在擔架的年輕官員有氣無力,一身爛泥,血跡斑斑,奄奄一息好似隨時都會斷氣的樣子。

    在吵吵鬧鬧中。

    這羣人向着總兵衙門走去,卻被衛兵設立的關卡攔住了。

    “來人止步!”

    一聲呵斥。

    老將趕忙快步上前,將正三品衛指揮使的牙牌遞了過去,頓時將那夥衛兵嚇了一跳。

    “咳。”

    白廣恩低頭輕咳了一聲,看了看擔架上氣若游絲的沈烈,趕忙沉聲道:“本將有要事求見總兵大人。”

    衛兵看了看牙牌,又哪裏敢怠慢。

    忙去稟報。

    擔架上。

    沈烈偷偷將緊閉的雙目睜開了一條縫隙,看了看面前那威嚴的衙門,又看了看身旁打扮成男丁的白貞貞。

    沈烈便施展出精湛的演技,哼哼唧唧的呻吟起來。

    “哎喲喲……嘶……呵。”

    這神態,這做派,這抽搐的嘴角,這一身的爛泥,以假亂真的演技讓白貞貞呆呆的看過來。

    好端端一個姑娘家。

    白貞貞人都傻了,此刻她覺得這位沈大哥倒不像是東廠大員,也不像天子近臣。

    倒像是個戲子。

    沈烈可得勁了。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不多時。

    那總兵衙門裏傳來一陣喧囂,接着便好似開水一般沸騰了起來,一羣大員在一位樣貌儒雅的中年武勳帶領下蜂擁而出。

    “快,快!”

    武勳有些發急,帶着一大羣屬官衝了過來,向着身後緊緊跟隨的尖嘴猴腮之人低喝道。

    “哪一位是沈大人?”

    王虎從武勳身後鑽了出來,一瞧見擔架上的沈烈,當場眼淚就下來了,嚎啕大哭着撲了過來。

    “哎喲……我的千戶大人吶!”

    王虎這一通鬼哭狼嚎,可真是太投入了。

    倒是替沈烈省了不少力氣,便一邊咳嗽着,一邊用眼角餘光向着那中年武勳掃了一眼。

    沈烈心中唸叨着,這位想必便是王陽明的嫡孫,新建伯王承勳王副總兵了吧。

    也是王虎的堂兄。

    說話間。

    王承勳快步上前,探了探沈烈的鼻息,便趕忙催促道:“快,快擡進衙門,醫官……快傳醫官!”

    紛亂中。

    衆位武將趕忙簇擁着白廣恩,擡着沈烈急吼吼衝進了總兵府。

    王副總兵趕忙擦了把汗,這人到底是誰,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麼,堂弟王虎早就跟他說了。

    這是天子面前的紅人呀!

    又半個時辰後。

    醫官來報。

    “沈大人只是過於勞累,有些脫力,並無大礙。”

    王承勳這才鬆了口氣,趕忙將白廣恩喊過來盤問了一番,關於這樁驚天大案的祕聞便浮出了水面。

    從白廣恩口中得知了實情。

    王承勳鬆了口氣,忙問道:“糧船呢?”

    白廣恩忙道:“回總兵大人的話,前幾日下官領兵來援,路上救下了沈大人,一番激戰過後,下官率部剿滅了劫糧的賊人,又怕節外生枝,便將糧船藏到了……”

    他上前幾步附耳道來。

    王承勳趕忙點點頭,誇讚道:“好,好,快去找!”

    案子破了!

    還是人贓並獲,丟失的幾條糧船也找回來了。

    王副總兵如釋重負,趕忙抓着白廣恩的胳膊衝進了官廳,然後抓起狼毫奮筆疾書起來。

    這個白廣恩的出現。

    真是救了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