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風流 >第276章 塵封往事
    送走了那三位行色匆匆的酒樓掌櫃,沈烈便揹着手,踱着步子回到了雅間,只是看起來臉有些黑。

    似悶悶不樂。

    雅間裏。

    正在喝茶的田洪一臉無辜。

    芸兒也睜大了眼睛怔怔的看着。

    白小娘子看着沈烈的苦瓜臉,終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了聲,笑起來還露出了一對小梨渦。

    “阿噗。”

    此刻。

    那張瓜子小臉上浮現出的嬌俏神情好似在說,未曾想,咱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沈大人也有被嫌棄的一天。

    沈烈怒目相視。

    白小娘子便趕忙捂住了嘴,將笑容斂住。

    沈烈這才悻悻作罷,在心中罵罵咧咧起來,看樣子,這三位友商掌櫃只想做生意。

    並不願與沈烈這等東廠惡人深交。

    甚至視之爲蛇蠍。

    無盡的尷尬中,田洪慢慢放下了茶碗,忽然道:“咱老黃可不是東廠的人……咱是錦衣衛。”

    那神情斷然要和沈烈撇清關係。

    “哎?”

    沈烈臉色又是一黑。

    未曾想。

    濃眉大眼的老黃也學會打趣人了。

    一陣安靜過後。

    這下子。

    白小娘子笑得更大聲了,連芸兒都被逗的失笑連連。

    歡聲笑語中.

    沈烈氣鼓鼓的摸了摸頭,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東廠官袍,他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就算是爲了便宜坊的生意能儘快風靡通州。

    也得儘快想個辦法。

    於是沈烈便坐到了太師椅上,端起了茶碗,與田洪,白貞貞們輕聲議論起了東廠的前世今生。

    面對這無解的難題,衆人也毫無辦法。

    白貞貞一攤手,打趣道:“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前人作孽,後人遭殃……這又有什麼法子?”

    田洪,芸兒也一臉無奈。

    可沈烈卻忽然向着白貞貞道:“請恕沈某愚鈍,但不知東廠到底做過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搞的名聲臭大街了。”

    白貞貞不假思索,立刻道:“這還用問麼,東廠做的壞事可多了!”

    沈烈立刻道:“譬如呢?”

    白貞貞撇着小嘴道:“東廠專權,構陷忠良,屈打成招,盤剝百姓……”

    可話還沒說完便被沈烈打斷了。

    沈烈徐徐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熱茶,然後便輕聲道:“譬如呢?”

    白貞貞一愣,想了想,才徐徐道:“楊升呀,這可是嘉靖朝的一件大丑聞,東廠提督楊升夥同奸黨,走私不法,還放貸逼死了人……”

    芸兒點點頭,用力道:“這事兒奴奴也有所耳聞,後來那個楊升被賜死,傳言說,楊升被賜死的那天萬人空巷,舉國歡慶呢。”

    沈烈點點頭。

    這明明是嘉靖朝的事情,可是到了萬曆九年竟然還傳的沸沸揚揚,竟然連芸兒都知道。

    這是多可怕的一件事!

    說話間。

    白貞貞又義憤填膺道:“那你說,這不是奸佞?”

    沈烈也不反駁,只是扒拉着手指數了起來:“楊升只是走私不法,放貸盤剝百姓麼?”

    白貞貞用力點點頭:“嗯……”

    可是說着說着。

    她似乎覺得有什麼不對勁,說話的聲音便越來越小,那黛眉便微微皺起,發出了一聲輕叫。

    “咦?”

    似乎,好像……

    有什麼不對勁。

    沈烈又喝了一口茶,輕聲道:“要說走私不法,東廠提督楊升和江南那些大海商比,他排的上號麼?”

    沈烈眼睛眯了起來,若有所指:“那些個大海商呀……呵呵呵。”

    和他們比。

    嘉靖年間的東廠提督楊升,只怕是連一隻小蝦米都算不上。

    “若不然。”

    沈烈幽幽道:“若非海商走私猖獗,這大明上下突然多起來的巨量銀子是從哪裏來的?”

    海外唄。

    這是硬生生走私出一個白銀盛世呀!

    頓了頓。

    沈烈便又冷笑着道:“要說放貸盤剝百姓,這京畿大大小小的錢莊,票號,當鋪有幾千家,有哪一家不放貸?”

    這事兒還有人比老子更清楚麼。

    老子不就是受害者?

    老子當初抵押祖屋借了幾十兩銀子,一來二去的被盤剝,連祖屋都差點折騰沒了!

    似乎在突然之間。

    白貞貞,芸兒兩個女子神情也是一滯,似乎被沈烈幾句話點醒了,兩張小嘴微微張開本能的想要反駁。

    卻張口結舌。

    這些道理對沈烈來說,是十分容易理解的,可是對於這兩個女子來說,這便是石破天驚的言論了。

    雅間裏便安靜了下來,氣氛有一些詭異。

    良久。

    沈烈又道:“再說了,東廠敢構陷忠良麼,東廠哪裏有這麼大的能耐,要說構陷忠良那也是奉了……”

    你懂的。

    東廠奉了誰的旨意?

    可白貞貞不服,又紅着俏臉抗辯道:“你這是詭辯!”

    可沈烈不理,又心平氣和的輕聲道:“那沈某來問你,但不知除朝堂爭鬥之外,東廠可曾因私憤構陷過哪位大人?”

    白貞貞一愣。

    瞪大了明眸,那紅潤的小嘴張的更大了。

    沈烈便又道:“東廠可曾爲禍鄉里?”

    白貞貞更加答不上來。

    沈烈又道:“東廠可曾販賣人口,逼良爲娼,擄掠百姓,叛國不法,資敵糧草……”

    一聲聲,一句句。

    擲地有聲

    將白貞貞說的小嘴微微張開,顯然是受到了極大的震撼,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一句話也說不出。

    白貞貞,芸兒這兩個女子好像被點醒了,又好像明白了什麼。

    細琢磨。

    東廠……

    似乎遠遠談不上民間傳言的那般將壞事做絕了。

    靜謐中。

    雅間裏又響起了沈烈幽幽的話音:“東廠做過的惡,大人們都做過,東廠不敢做的惡,大人們……只怕是也做過吧!”

    話說完。

    田洪在一旁重重道:“嗯,錦衣衛也是一樣!”

    雅間裏再一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白貞貞啞口無言。

    良久。

    有些迷茫的芸兒才嬌憨道:“奴奴被少爺說的糊塗了,既如此,那爲何只有東廠的名聲臭,當年楊升案確是鬧的滿城風雨呀。”

    沈烈不語。

    田洪冷冷的哼了一聲,他是錦衣衛副千戶,他感同身受,還不知道這些輿論是誰造出來的麼。

    答案便只有那麼幾個字。

    田洪冷笑道:“士林清議。”

    芸兒恍然大悟。

    白貞貞也沉思着,那漆黑的眸子亮閃閃的,以她的聰明才智來說,自然隱隱明白了什麼道理。

    雅間裏靜謐無聲。

    直到沈烈站了起來,伸了個懶腰,笑着道:“晌午了,走……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