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風流 >第338章 鷹犬
    當下沈烈的東廠,與張簡修的錦衣衛合兵一處。

    這下子聲威大振!

    步,騎整整有上千人馬,帶着番子,幫閒,從夜幕籠罩下的內城浩浩蕩蕩的出發,向着外城八大胡同中,大名鼎鼎的煙花柳巷中開去。

    沿途行人紛紛色變。

    如避蛇蠍。

    有點廠衛鷹犬的味道了。

    沈烈自然不以爲然,從他當上了這個東廠千戶開始,便註定成爲人人憎惡的朝廷鷹犬。

    騎着馬。

    沈烈與張簡修並行,一邊走一邊談笑風生。

    說起後世人人耳熟能詳的京城八大胡同,其實就是個泛指,並非真的有八條衚衕專門做皮肉生意。

    而是說……

    這一帶的衚衕裏青樓妓館真的很多。

    什麼胭脂衚衕,百順衚衕,皮條衚衕,還有沈烈家中老宅所在的柳條衚衕,大大小小的妓館得有上千家。

    爲了滿足文人士大夫,又或者販夫走卒的不同需求,這些大大小小妓館又分成幾個等級,即便是最短的胭脂衚衕裏。

    就有一等妓院有十多家!

    八大胡同都加起來,一等或二等的妓院怎麼也得有上百家了,可見需求之旺盛。

    古來如此。

    除了妓院。

    又因爲此地曾不少店鋪製售胭脂粉黛,主要提供給附近的煙花女施用,故名胭脂衚衕。

    當夜幕落下之後。

    內城開始宵禁,這外城豐富精彩的夜生活纔剛剛開始,香車絡繹不絕、妓風大熾、呼酒喚客徹夜不休。

    沈烈騎着馬,陪着張四哥在長街上徐徐走動着,看着前方面色大變,紛紛避讓的行人。

    心思不由得波瀾起伏,不由得想起了前世在這裏討生活,送快遞的日子,他記得……

    曾經有人跟他講過。

    有一部明代小說《警世通言》,及京劇中流傳很廣的王金龍,玉堂春的故事,就發生在前面不遠處,胭脂衚衕內的“蘇家大院蒔花館”。

    這是一處三進四合院。

    玉堂春就是蘇三。

    並且這裏的姑娘也分兩種,一種叫南班,一種叫北班。

    南班的妓女自然是江南一帶的水鄉女子,檔次高,不但姿容不俗且有才學,精通琴棋書畫不說。

    甚至連道德文章也能做上幾篇,這樣的妓女陪的多是達官顯貴,比如大名鼎鼎的秦淮八豔。

    “北班”的妓女雖然相貌好,但沒什麼文化,只能接待一些市井之徒,販夫走卒。

    說話間。

    浩浩蕩蕩的兵馬來到了衚衕口。

    勒住了胯下戰馬。

    沈烈看了看前頭人來人往的衚衕口,又回頭看了看張四哥,便輕聲道:“總憲大人的意思……咱們誰先進去?”

    張簡修笑着道:“都行,你拿主意吧。”

    沈烈便微微一笑,忙道:“廠衛本爲一家,既如此……那沈某便僭越了。”

    請示過四舅哥之後,沈烈便將神色一整,琢磨了起來,這掃黃該怎麼掃,就算他沒有經驗。

    可是沒喫過豬肉總見過豬跑。

    想了想。

    沈烈便向着麾下的掌班,檔頭們低喝了一聲:“去……將這幾條衚衕的前後通道堵上!”

    沈烈之意。

    要抓嫖不得先堵門麼。

    只需將後路一堵,前面大隊人馬衝進去,保證叫那些自命不凡的文人騷客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想了想。

    沈烈便又沉聲道:“小心那些暗門,都給本千戶堵嚴實了,放跑了……唯你等是問!”

    麾下衆東廠將官趕忙應諾:“標下遵令!”

    千戶大人這一聲令下,讓這場註定不平凡的廠衛聯合抓嫖行動,必將載入了輝煌的大明史冊。

    “走!”

    “隨我來!”

    一聲呼喝中。

    東廠的人在前,錦衣衛在後,挎着腰刀,舉着火把,開始在幾條衚衕周圍堵人設卡。

    一旁。

    張簡修騎在高頭大馬上,看着威風凜凜的沈烈,忽然道:“沈千戶如此熟門熟路,連暗門都知道,如此看來……沈千戶對這風月之地的佈局很熟呀。”

    沈烈忙道:“大人明見,沈某早些年……”

    突然驚醒。

    沈烈忙神色一整,改口道:“總憲大人多慮了,沈某……也是聽別人說的,提前佈置好了這一切。”

    說着說着冷汗便流了下來。

    沈烈也不敢擦。

    總覺得總憲大人看着自己的目光灼灼,還蘊含着一些挑剔,似乎有點別的什麼意思。

    良久。

    張簡修才別有深意的笑了起來:“哦……是麼?”

    沈烈忙道:“是……大人請在此稍候片刻,沈某進去瞧瞧。”

    在四舅哥刨根問底之前。

    沈烈趕忙翻身下馬,快步走進了幽深的巷子裏,向着前頭數第一幢三進四合院走了進去。

    這是一家一等妓館,門外掛着兩個大紅燈籠,幾個兇狠的護院已經被番子們拿下了,刀架在脖子上。

    正在哀嚎着求饒。

    “軍爺,軍爺……饒命啊!”

    沈烈不理。

    只是帶着人走進了院中,繞過了畫着鴛鴦戲水圖的照壁,一走進前院便嗅到了濃濃的脂粉氣息。

    一個個房間裏。

    或酒氣熏天,或面紅耳赤的士子,還有衣衫不整的姑娘們被軍兵揪了出來,姑娘倒是還好。

    見到了東廠的軍兵,都乖乖的從房間裏走了出來,低着頭也不敢吭聲,可那些士子可就有些跋扈了。

    一個個儒生猶自憤憤不平的咒罵着。

    “做什麼?”

    “走狗……作死麼……你不知本公子的來頭?”

    罵罵咧咧中。

    瞧着幾個格外囂張的嫖客,東廠番子們還真有點虛,任由那幾人暴跳如雷,卻有些不敢下手。

    鬼知道這幾位看上去很囂張的士子,背後站着什麼人,指不定是哪位侍郎,又或者尚書家的公子爺吶。

    這要是惹了他們……

    只怕以後的日子可不好過了。

    這喧鬧中。

    沈烈不悅,便揹着手走了過去,用冰冷的目光看着嗓門最大的一位儒雅士子,看着他上躥下跳了片刻。

    沈烈才沉聲問道:“你叫什麼?”

    士子不過二十出頭,在番子們環繞之下整了整身上的儒衫,孤傲道:“在下山東舉子丘桐,家父……丘橓!”

    沈烈皺眉。

    低頭不語。

    丘橓是誰他還真不知道。

    此時手下一個掌班走了過來,有些忌憚道:“大人……丘橓丘大人乃當朝刑科給事中……爲人不近人情,頗有清名……”

    沈烈恍然。

    知道了。

    是個言官不假了。

    並且還是言官清流中,蹦躂的最兇狠的那幫人。

    在萬曆年間這路貨色可太多了,所謂剛直,清涼卻薄情寡義,手段冷酷卻上不了檯面。

    是爲清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