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風流 >第607章 揚眉吐氣
    一番觥籌交錯。

    推杯換盞。

    美酒佳餚伺候着,幾位湖廣糧商都喝的滿面紅光,說了一番恭維話,便帶着穀物期票心滿意足的走了。

    幾個大糧商到了外面,進了轎子,還忍不住摸了摸頭。

    這可真是太意外了。

    竟然。

    廠衛開始講道理了,廠衛要糧食竟然如此客氣,竟然給錢了!

    這上哪說理去呀?

    而沈烈卻只是淺嘗輒止。

    送走了幾人。

    便起身走到了窗邊。

    推開窗。

    看着那夕陽西下,沈烈嘴角的嘲諷之色更濃,而此時,便又想起了那位心慈手軟的大明武宗朱厚照。

    那目光變得森森。

    作爲一名穿越衆,沈烈心中終究是意難平,幻想着倘若武宗皇帝再狠一些,毒辣一些……

    或許這大明不會落入這般田地吧。

    而後。

    不出兩天。

    幾個湖廣大糧商便從附近倉儲中,運來了第一批十萬石糧食,而沈烈馬不停蹄,將平遙鏢局的人找來。

    調集車馬,民壯將糧食裝車,一邊派出輕騎急奔宣大,讓戚繼光,李如松,馬芳派兵接應。

    一面調集廠衛精銳,讓刀十三領軍。

    小心護送。

    又兩日後。

    天寒地凍中。

    通州碼頭通往九邊的官道上,一片蒼茫中,白雪皚皚,長長的四輪馬車隊滿載着軍糧,首尾相連。

    而荷槍實彈的廠衛緹騎默然肅立,那一道道目光注視下,穿着飛魚服的沈烈揹着手,踱着步子。

    徐徐走到了心腹護衛刀十三身旁,瞧着這宣府漢子那臉上灑脫的笑容,還有那常年累月走西口留下的風霜之色,

    沈烈便一拳錘了過去,笑着道:“滾吧,記住,此去宣大主持大局,當小心謹慎,別動不動就往前衝。”

    “給本官活着回來!”

    於是四周圍,鬨笑聲四起。

    那廠衛緹騎一張張年輕的臉上,浮現出些許豪邁。

    刀十三卻咧嘴一笑,大咧咧道:“卑職……那也是和大人學的呀,大人不也是每逢戰陣……第一個往前衝麼?”

    沈烈又笑罵了幾句,便擡起頭,又看了看不遠處穿着一身大氅,騎着胭脂馬,嬌豔典雅的李常氏。

    揮了揮手。

    “出!”

    隨着押送軍糧的車隊徐徐開拔,向着那冰雪覆蓋的官道上駛去,沈烈便低下頭,看了看手中握着的一塊玉佩。

    那玉佩尚帶着幾分溫柔。

    一縷幽香。

    上面還刻着生辰八字,分明是某個女子的貼身之物,許是自幼貼身攜帶的本命玉牌。

    而嘴脣微顫。

    沈烈將這玉牌翻轉,便瞧見了上面刻着的女子閨名,腦海中,浮現出那美婦人將豐盈白嫩的玉體橫陳,那俏臉泛紅,低吟淺唱的美態。

    “念秀。”

    常念秀。

    將這玉佩收好。

    翻身。

    上馬。

    輕騎離開通州碼頭,急赴京城。

    而沿途官道上被驚擾的官家小姐,江淮名妓紛紛落了轎,或者將馬車停下了,偷偷掀開了轎簾。

    那目光或驚慌,或好奇……

    偷看着大路中央疾馳而去的緹騎。

    晚上。

    北鎮撫司。

    天氣並沒有轉暖的跡象,而溫暖的官廳中,辦妥了軍糧轉運的沈烈,悠閒的翹起了二郎腿。

    烤着火。

    而又來蹭飯的海瑞則目光如炬,低着頭,用老樹皮一般皺巴巴的手握着一張穀物期票,翻來覆去的看着。

    便好似。

    要從這期票上看出一朵花來。

    “咦……”

    任憑這位海老大人見多識廣,博覽羣書,卻也怎麼琢磨不明白這其中貓膩,於是便只剩下深深的疑惑。

    “爲何一來二去……”

    這位沈大人愣是一個銅錢也沒花,也沒坑害糧商,也沒勞民傷財,卻好似變戲法一般硬生生變出了八十萬石軍糧。

    “難不成……”

    那穀物所真有這麼大作用?

    可這是怎麼運作的吶。

    怨不得海瑞一臉懵,一個勁的摸腦袋,疑神疑鬼的看着沈烈,這般操作確實超過了他的認知。

    而從沈烈牙縫裏,憋出了兩個字:“土鱉。”

    “哎?”

    海瑞怒了,吹鬍子瞪眼睛的怒道:“兔崽子……你罵誰吶?”

    沈烈忙道:“我罵浙黨吶!”

    這不是沒留神,話到嘴邊便脫口而出了麼。

    “您老息怒!”

    說着。

    沈烈便翻了個白眼,都這麼大歲數的人了,脾氣竟然還這麼暴躁,點火就着,就你這樣式兒的。

    皇帝敢用你麼?

    海瑞正面紅耳赤時,沈烈卻起身走到了桌子旁邊,拉開了抽屜,翻出了一本線裝書扔了過去。

    書曰《管子》。

    期票雖然是猶太人的發明,可要說起來這經濟炒作之道的鼻祖,那還真是咱們老祖宗管仲。

    管仲幹了啥?

    炒鹿!

    這位大能只用了區區幾頭鹿,經過了一番炒作,便讓當時最強大的楚國人不種地了,因此成就了春秋五霸齊桓公。

    又用了區區幾匹絹布,便讓死對頭魯國俯首稱臣。

    而此時。

    沈烈搖了搖頭,口中喃喃自語着:“倘若管仲復生,也要被你們這幫犬儒活活氣死!”

    海瑞便又急了,怒喝道:“你說誰是犬儒?”

    沈烈便翻了個白眼,嘲笑道:“海大人可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你算啥犬儒,你……只是個舉人功名!”

    你連儒都算不上吶!

    海瑞又吹鬍子,瞪眼睛的嘀咕了幾句,卻又忍不住暢快的大笑起來,這笑聲如此洪亮。

    真不像七十歲的人。

    而沈烈也咧嘴一笑,朗聲道:“來人吶,上飯!”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喫得慌。

    同時間。

    慈寧宮。

    在西苑中生了好些天悶氣的皇帝,終於出了一口惡氣,帶着皇后來到了慈寧宮探望太后。

    暖閣裏。

    皇太后依舊端莊典雅,含笑看着皇帝神采飛揚,不停的轉着圈,繪聲繪色的講述着那通州穀物所的妙用。

    “太后有所不知……”

    這期票呀。

    “嘿嘿。”

    隨着朱翊鈞揮了揮手中的期票,向着母后訴說着他那一知半解的金融知識,而李太后只是含笑看着。

    附和着。

    “是麼?”

    “真有這麼神?”

    看起來。

    李太后這般聰穎又有手段的女子,隨着年紀和見聞的增長,或許在沈烈的影響下,也懂得應付她這個倔脾氣的皇兒了。

    順着毛捋。

    而在母后的讚許和認可之下,朱翊鈞好似出了一口惡氣,那神清氣爽的模樣在隱約中。

    讓李太后好似瞧見了當年嘉靖爺的影子。

    不。

    或許她的皇兒更像是雄才大略的武宗皇帝。

    笑聲中。

    李太后忙趁機問道:“這糧……可來之不易,九邊又不太平,當小心爲上。”

    朱翊鈞忙傲然道:“皇兒明白,皇兒也怕軍糧有失,已經讓三千營追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