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風流 >第643章 廠衛密奏
    沈烈也不慌,便笑着道:“海公英明。”

    “也不急。”

    沈烈目光變得幽幽,至少在這天子腳下,背靠皇權,手握廠衛,他有七八分把握將這新政,在京畿乃至北直隸一帶強勢推行下去。

    終於中原,江南,西北……

    那便只能徐徐圖之。

    隨着沈烈啪的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目光變得森然,輕聲道:“但……只要這京城不亂,天子無恙,誰耐我何?”

    海瑞心領神會,便不再多言。

    如今京畿之地,大致穩定,皇權,廠衛強勢之下,幾個地主也翻不起什麼浪花,唯獨可慮的是。

    就怕有些人使陰招。

    想到那隨時都會爆發的教亂,海瑞便又擔憂了起來。

    此時。

    門外親衛來報:“大人……平遙鏢局李鏢頭求見。”

    聞言。

    海瑞便站了起來,識趣的告辭了。

    隨着老海瑞揹着手,走了出去,便與一個身材瘦長的青年,還有一位樣貌嬌媚,身段極佳的美婦擦肩而過。

    這美婦人也不過二十七八歲,不到三十的樣子,穿着一身素白衣裙,裹着大氅,人是極美的,也十分乾練的樣子……

    常秀念還是第一次來北鎮撫司,不知深淺,忙向着這位看上去十分威嚴的老者福了一福。

    海瑞點點頭,便快步離去。

    一看到這俏寡婦,海瑞似乎明白沈烈要做什麼了,眼皮不由得跳動起來,這小子……

    又搞通州穀物所,又搞銀號,市舶司,又建新軍,如今歐將錦衣衛,五城兵馬司,巡捕營都握在了手中。

    還瞞着他栽培黨羽。

    不聲不響。

    看似舉重若輕,卻刀刀都奔着晉黨和晉王一脈的心窩子戳,這一招一式都是奔着晉黨去的呀!

    他之所以遲遲未動。

    所顧忌的。

    無非是晉黨的反撲。

    世人皆知,自大明立國之初,嚴禁白蓮,白蓮教在京畿混跡的頂多是些神棍,小魚小蝦。

    而白蓮教真正的老巢在哪裏呢?

    在甘,陝,九邊混亂之地。

    而如今。

    海瑞知道,這小子……藉着皇太后在沈家莊遇襲這驚天大案,就要對晉黨下死手了。

    至於是不是晉黨和晉王府所爲。

    重要麼。

    “哎。”

    一聲輕嘆。

    海瑞漸行漸遠。

    而身後。

    那雕刻精美的官廳大門徐徐掩上,隨着廳中光線暗了下來,便只剩下沈烈,鎮撫田洪,與李常氏母子二人。

    “大人。”

    略有些幽暗中。

    四下無人。

    常念秀,李朝花母子向着沈烈見了禮,便從懷中取出火漆密封的密匣,遞了過來。

    沈烈點點頭,應了一聲:“嗯。”

    吩咐二人先在京城的平遙鏢局落腳。

    等待命令。

    然後沈烈便帶着密匣匆匆離去。

    當夜。

    慈寧宮。

    燈火通明。

    大殿內除了幾個心腹技勇太監,便只有皇帝,太后,大太監馮保與錦衣衛指揮使沈烈四人。

    殿內氣氛略有些壓抑。

    而皇帝低頭不語,太后正襟危坐,看着沈烈親手將密匣打開,取出了一封廠衛從晉地發來的八百里加急。

    此刻沈烈神態木然,將那密報打開,輕聲道:“密報……寧河恭翊王挾晉王世子意圖謀反。”

    頃刻間。

    本已經十分安靜的殿內。

    落針可聞。

    皇太后玉體一顫,馮保眉頭微皺,唯獨皇帝卻好似早已知情,那日漸威嚴的臉上透出了些許寒霜。

    “再報,錦衣衛千戶刀十三,揭發寧河王府不法之事……該人不遵祖訓,包藏禍心,招納亡命,以重金收買本地巡撫,總兵一干大員,且勾結晉黨,藏兵於五台山中……反形已具……”

    “再報,寧河王鑄造印章,私募府兵,且勾連惡教,共得護衛及經歷、鎮撫司、千、百戶所印,凡五十有八,爲置備兵器,又遣人往韃靼各部收買皮帳,製作皮甲,及私制槍刀盔甲,並佛郎機銃兵器,日夜造作不息。”

    “且該員假傳太后懿旨,曰……奉太后之名起兵入京,清君側,除奸佞,若不早制,將來之患有不可勝言者。”

    這一聲聲,一句句。

    落在心頭。

    頃刻間。

    在這慈寧宮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而隨着沈烈將幾份密奏遞過來,讓皇帝,太后,馮公公傳閱過後,那空氣便好似凝滯的叫人窒息。

    良久。

    隨着沈烈躬身退下,垂手站在一旁。

    朱翊鈞便擡起頭,向着太后輕聲道:“母后容稟,因是廠衛上奏,皇兒感到事關重大……如今,朕決意動用內帑,犒賞三軍,並暗中佈置一切,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話音落。

    李太后玉體微顫,便輕聲道:“皇兒……秉公處置便可。”

    朱翊鈞便應了一聲:“是。”

    這時候。

    皇帝,指揮使便好似有什麼默契一般,一前一後的告退,而片刻後,這空曠的大殿內便只剩下李太后與馮保二人。

    一陣冷風吹過。

    馮保忙道:“太后不必掛懷,那寧河王假託太后之名,起兵作亂……無非是癡心妄想。”

    歷朝歷代,假託皇太后之名起兵謀反的亂臣賊子,那可真是太多了,畢竟清君側,除奸佞的口號。

    看起來十分大義凜然。

    “奉太后密旨,令起兵入朝。”

    這種話聽聽便是了,從三國時期的高平陵之變,鍾會之亂開始,多數亂臣賊子都是這麼說的。

    李太后點點頭,玉容不變,可心中卻早已翻起了驚濤駭浪,她自然不擔心皇兒懷疑她這個做孃親的。

    可是。

    李太后卻聯想到了別的事。

    她生的皇兒,她還能不瞭解麼,且不論那寧河王,晉王府和晉黨到底有沒有謀反,可皇帝也表現的太沉穩了。

    這沉穩。

    讓她這個當孃親的心中有些發慌,讓她覺得有些陌生。

    “寧河王謀反……還勾結了韃靼人,白蓮教,還在五臺山中偷偷的打造軍械……”

    這事兒還讓錦衣衛打探到了?

    李太后怎麼想,怎麼覺得這事兒離奇。

    而此時。

    李太后在迷茫中,卻忽然想起了武宗朝,那一場世人皆知的寧王叛亂,心中忽然好似明白了什麼。

    “寧王之亂……”

    那能叫叛亂麼?

    那就是一場人爲製造的鬧劇!

    別人搞叛亂都是生怕別人知道,可當年那位豬一般的寧王,卻鬧的滿城風雨,唯恐天下人不知。

    似武宗那般英明神武。

    卻一再縱容。

    滿朝文武,楊廷和,劉健,謝遷,李東陽,那麼多足智多謀的大學士都假作不知。

    從皇帝到內閣,再到百官便好似聾了,瞎了一般,由着寧王瞎折騰,那也能叫叛亂?

    那其實是一場……

    十分詭譎的文官集團,與皇權之爭,而那蠢豬一般的寧王不過是受人蠱惑的可憐蟲,犧牲品。

    誰在蠱惑他叛亂吶,除了帝師楊廷和之外,只怕武宗皇帝朱厚照,也是始作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