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大明風流 >第738章 虹吸
    當然沈烈心中十分明白,這知府衙門不可能無限期的空着,純粹的無政府主義自然是不可行的。

    倘若大明處於北美洲那樣的孤立大陸,這麼幹是能行的,可大明如今邊患四起。

    這萬曆朝徹底的無政府狀態所帶來的只會是異族的坐大,還有更加嚴重的土地兼併。

    最終會在極短的時間裏造成惡劣的後果,而這件事在沈烈已知的歷史上已經驗證過了。

    不過這時候皇權加上武勳的組合,和天下文官集團正在角力,短暫的無序狀態是難免的。

    而如今。

    沈烈社會實驗只是想驗證一件事,倘若離開了這些科舉制度培養出來的讀書人。

    這富甲天下的蘇,杭各府到底能不能維持昔日的繁華,然後再考慮要不要大興教育。

    開民智!

    沈烈這樣做的最終目的,自然是爲了廢科舉!

    而沒人做官是這世上最好笑的事,這蘇杭之地想做官的人那可真是太多了,爲了一個知府的位置。

    多少人要爭的頭破血流!

    沉吟着。

    沈烈便提着雙手大劍走到了亭臺之上,看着那湖光山色之中的秋意盎然,好似看穿了什麼,卻又有些抓不住重點。

    張簡修也徐徐走來,想了想,才輕聲道:“穀物所的事籌備的差不離了,可響應者寥寥無幾。”

    此事早在預料之中。

    稍停。

    張簡修又道:“秋糧已經收上來了,堆滿了各地穀倉,可如今海路走不通,走陸地又曠日持久,你說當如何做?”

    沈烈想了想,便輕聲道:“這麼大宗糧食還是得走漕運。

    張簡修點點頭。

    “聚兵吧。”

    隨着沈烈沉吟着,輕聲道:“不能再耽擱了。”

    張簡修咬了咬牙:“也只能如此了。”

    二人都知道這一趟押送漕糧,還有上億兩金銀財寶進京的旅途不會太順利。

    不出三五日。

    隨着松江府兵馬再次集結了起來,纔剛剛沉寂了不到一個月的江南各府,便再次喧囂了起來。

    軍兵往來其中,輕騎飛出。

    於錦衣衛衙門重賞之下,新上任的糧長帶着本鄉本土的勞役,在校尉和幫閒們的看管下忙碌了起來。

    漕糧終於開始裝船,京城百萬人等米下鍋。

    這時誰也不敢怠慢。

    就算是鬼門關也得闖一闖了!

    因爲此去路途十分遙遠,從這杭州府的運河最南端,走運河前往京師的通州碼頭,距離到底有多遠吶。

    三千多裏!

    在一片風聲鶴唳之中,萬餘錦衣衛兵馬沿着運河兩岸鋪開,預備着水陸並進向京城進發。

    又一個清晨來臨。

    杭州北。

    一片火紅。

    清一色的高頭大馬,增加到三千騎的指揮使親軍換上了新衣,大軍正經八百的擺開了陣勢。

    瞧着那火紅的緹騎,來來往往的行人,戰戰兢兢的商賈自不敢停留,只是在遠處指指點點。

    這一幕……

    兩百年沒出現過了。

    大概從大明太祖在這江南之地征戰時,曾經鼎盛一時的錦衣衛,終於在這萬曆朝再一次膨脹了起來。

    有心人在一旁細細揣摩,很快便琢磨出了一點門道,和憲總,武宗朝也急速膨脹的廠衛比起來。

    這萬曆朝的錦衣衛人數其實並不多,不過裝備之精良便叫人髮指了,當然更加非同一般的是軍紀!

    兩百年了。

    誰曾經見過軍紀如此嚴密的廠衛呀,而在這嚴明的軍紀背後,似乎又能看到戚家軍的影子。

    微風徐徐。

    秋日裏的杭州府又下起了綿綿細雨。

    隨着沈烈披上了蓑衣,戴好了斗笠,便向着左右低喝道:“出!”

    隨着護兵馬隊開拔,沿着運河兩岸徐徐而行,而那寬敞的運河中,則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糧船。

    陸地上。

    卻是用大量牛,馬拉拽的四輪大馬車,被三千緹騎牢牢護衛着,從那深深的車轍印記,可想而知裏面裝載着什麼。

    是價值上億兩的金銀財寶!

    此時氣氛有些凝重。

    此事到也在常理之中,任誰押送着大明朝廷幾年的財政總收入,只怕是心裏也輕鬆不起來。

    這沉寂中。

    沈烈卻騎着馬,與常念秀,李朝花,清風道人等人談笑風生,倒是看不出來半點憂心。

    “這運河呀,從隋朝時起,雖因黃河,淮河幾次改道,經過歷次變遷和大規模修建,可終究是佔了隋煬帝的便宜。”

    在細雨中侃侃而談。

    沈烈笑道:“世人都道隋煬帝是曠古昏君,可若是隋煬帝沒修這運河,那中原的朝廷又當如何?”

    “只怕是那幽雲十六州丟了之後,便再也取不回來啦,可世人爲何偏偏不念隋煬帝的好吶?”

    這問題自然無人能回答。

    沈烈卻幽幽道:“罪在當今,功在後世呀。”

    這八字箴言讓衆人心神一顫,隱隱明白沈烈今日所爲,是存了魚死網破之心的。

    軍心爲之肅然。

    刀十三忙道:“大人英明。”

    沈烈卻揮了揮手,率領馬隊徐徐離開了杭州城,瞧着細雨朦朧的運河兩岸長滿的蒿草。

    又笑着道。

    “早在元朝時,這運河曾一度荒廢,後來雖說是恢復了,可也是水陸並用,河道曲折,着實難走。”

    “是元太祖忽必烈,叫人開鑿了東平路,安山至臨清的會通河,引汶水北流集中於臨清御河。”

    “自此,會通河便成爲連接海河支流衛河,與淮河支流泗河之間最近的路線。”

    衆人忙附和了幾句。

    “大人真博學。”

    在沈烈有意挑起了話題之中,氣氛果然輕鬆了許多,輕輕鬆鬆的走了一天,到了傍晚時分。

    前隊來報,爲了保證漕糧船隊順利同行,前頭要打開水閘放水,來將水位擡高一些。

    “哦?”

    沈烈聞言便提起了興致,帶着百餘名護兵前去觀瞧,卻未曾見到預料中的河水奔騰狀。

    只是在無聲無息之中,那運河水位便悄然漲了起來,這神奇的一幕讓沈烈大爲讚歎。

    叫來一個河工問過之後,才知道這河道下面是挖掘了暗渠的,而這水閘採用的竟然是虹吸原理。

    一陣啞口無言。

    沈烈喫驚之餘倒也釋然了,只是在心中咒罵了幾句該死的韃子,到底毀掉了大明多少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