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一下的動作引得胳膊上的青筋跳動，他卻彷彿不知疲倦一般。
終於，白晚舟倏地偏頭吐出一大口腥鹹的海水，慢慢睜開眼睛，瞳孔逐漸有了焦距。
封辭行鬆了口氣，不顧形象地坐在了海灘上。
白晚舟劇烈地咳嗽，五臟六腑彷彿都浸透了一遍海水，痛得痙攣。
“白晚舟，你果然絕情，論心狠，我比不過你。”
封辭行向來陰冷的眸子此時有些黯淡，看着白晚舟這幅狼狽落魄的模樣，心想她哪怕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也要離開自己。
他在她的心裏……就這麼不堪嗎？
不光五臟六腑，腹部隱隱間傳來陣痛，白晚舟顧不上別的，連忙用雙手覆蓋腹部，試圖用這種方式給寶寶傳遞一些溫暖。
她倔強地擡起頭，直視封辭行，嘴脣抿成一條直線，不帶一絲感情地說道：“我贏了，封辭行，你要履行承諾。”
封辭行聳了聳肩，黯淡的眸子很快消失不見，又恢復了平時的冷漠：“我只是承諾不跟你打官司，不要你的賠償金，但從來沒有說過和你解除協議。”
“什麼？”
一種被戲耍的感覺令白晚舟一腔熱血上涌，最後一根理智的弦繃斷。
她煞費苦心，費了萬般力氣，甚至冒着被淹死的風險和封辭行賭一場，結果對方卻耍了自己！
“封辭行你這個混蛋！無恥！”
白晚舟想也不想一腳踢了過去，卻沒想到不偏不倚剛好踹到封辭行的懷裏。
封辭行的大手慢慢摩挲過白晚舟的腳腕，漆黑溼漉的劉海遮掩住了他的雙眸，看不清表情。
白晚舟的腳腕被封辭行拽住，男人的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撫過她的肌膚。
白晚舟下意識地想要掙脫，然而剛剛差點淹死的她現在根本使不出力氣。
不僅僅使不出力氣，現在她渾身上下每一處地方都在叫囂着疼。
“半年。”
“什麼？”
封辭行慢悠悠地撩開淡漠的眸子，裏面無悲無喜，兩人之間的氛圍好像在這一刻都凝固住了，愣怔的白晚舟聽到封辭行又將話重複了一遍。
“最後做我半年時間的祕書，時間一到，我就放你走人，我說到做到。”
陰沉的海岸邊，遠方蒼茫，偶爾折射的光線倒映在封辭行半邊側臉上，勾勒出滄桑渺茫的棱角弧度。
在這海天一色的景色中，漸漸隱匿成不明顯的輪廓，只有封辭行那雙眸子淡淡地閃爍着光，依稀染着白晚舟曾經深愛過的影子。
即使最熟悉的封辭行的白晚舟此時此刻也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他的狀態和平時不一樣，但具體變了什麼，白晚舟形容不出來。
封辭行說半年之後就會放她自由，表情像是認真的，可是……
白晚舟緊緊地皺着眉頭，指甲侷促不安地摳着沙灘地面，剛剛死裏逃生的她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
她下意識地低頭撫摸尚且平坦冰涼的腹部，感覺到寶寶的存在，好像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支撐住了她，給予她拒絕封辭行的勇氣和決心。
“不行。”
白晚舟斷然拒絕，半年之後，她的肚子一定會大到藏不住。
封辭行臉色一變，眯起淡然的眸子，鬆開白晚舟的腳腕，薄脣輕啓：“你要想好，這可能是你唯一一次能離開我的機會。”
唯一一次能離開封辭行的機會……
下一秒，白晚舟陷入了猶豫，沾染溼氣的睫毛輕輕顫抖。
封辭行說得沒錯，她如果想要徹底離開這個男人，除非對方自己放手，不然無論自己跑到哪裏，封辭行總有辦法把自己抓回來。
“三個月。”
“什麼三個月？”
“半年時間太長了，我不能答應。”
白晚舟皺了皺眉，如果是三個月的話，她穿一些寬鬆的衣服應該不會看出來孕肚。
封辭行嘴裏溢出譏誚的嘲笑：“白晚舟，你以爲公司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說走就走？三個月時間太短，我不答應。”
“那……四個月。”
白晚舟吸了一口稀薄的空氣，四個月是她的極限，要是再多一天，她懷孕的事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險！
黑如點漆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映照出白晚舟堅定的表情，封辭行倏爾垂下眸子，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彎曲蜷縮，眉間的紋路加深，心尖忽地沾染上了一絲苦澀。
她就這麼想要離開自己……
片刻後，他再一次擡起頭，表情已經恢復了白晚舟熟悉的冷淡：“四個月，一秒也不能少。”
白晚舟咬牙切齒，強調道：“希望你這一次說到做到。”
她摸了摸腹部，腦袋內靈光一閃，忽然想到最重要最關鍵的一點。
“而且，這四個月我只是你的祕書，只會做分內的事，不可能陪你做其他的事！”
封辭行神色一怔，隨即鼻腔裏響起挖苦嘲諷的笑意，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居高臨下地睨着渾身溼漉漉的白晚舟，眼睛一眯。
“白晚舟，你不要太自作多情。”
“現在的你，就算全脫光了站在我面前，我也沒有興趣！”
說完之後，封辭行不再看白晚舟一眼，轉身離開。
白晚舟聽言，心底深處有一塊地方被方纔的話刺痛。
她盯着封辭行沒有留戀的背影，眼前的景物漸漸被淚水模糊，隨即，她閉了閉眼睛，手狠狠地捂住心口的位置，把噬骨的疼痛壓抑到極限。
海邊的風吹拂過白晚舟的髮梢，帶着鹹鹹的氣息，令她覺得鼻頭有些癢。
她吸了吸氣，忍下這點不適，目光放遠，望向遼闊的海平面。
看着水天一色寧靜的畫面，她心底的哀傷彷彿也漸漸地被沖淡。
白晚舟此時終於微鬆了一口氣。
等到四個月後，她就可以真的離開封辭行了。
然後去哪裏呢……
她恍然感慨地嘆了口氣。
好像到了真的能選擇放下的時候，她又有點捨不得。
畢竟是愛了那麼久的男人……
驀然，思緒迴轉到她和封辭行糾纏相戀這麼多年，幾乎都是她“不要臉”地死纏爛打，是她硬要跟在封辭行的身後，做一個卑微的影子。
她不再傷感。
或許選擇放手，對自己，對封辭行更是一種自由的解脫。
這時，手機傳來震動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