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長海嘆了口氣，聳了聳肩：“不光是你，有時候我也覺得，老闆承擔了太多東西。一直以來，在他眼裏，我們大概就比拖後腿的好一些，算是個跑腿打雜的。有些事他覺得我們能做到的，那就交給我們分擔一點，有些事他覺得我們做不到，根本就說都不說，自己去做完了。
“就像這次，他前往終戰之地，分明是早有預謀，但是卻一個字都沒和我們提過。從貧民窟的拆遷，到搬塔行動，再到喚醒人工心智‘塔靈1號’，他每一步都計劃好了，但是始終埋在心裏，從來不和我們解釋，只是隨隨便便地丟一點打雜的工作給我們。
“直到最後，我們才明白，他究竟想做什麼。”
貝拉幽幽地說道：“也許是因爲我們誤會他太久了，他已經習慣了。”
此話一出，氣氛突然詭異地沉默了下來。
早在十二年前，言律歌剛剛成立黑石研究所的時候，這世界上還沒有污染物，還沒有超凡力量，甚至連一絲一毫的蹤跡都沒有。
在那樣的情況下，老闆能硬生生折騰出了一個體系完備的研究所，天知道要付出多大的努力，承受多少人的白眼。
要求研究部門研究分析聞所未聞的超凡課題，得出莫名其妙的成果，然後再以更加莫名其妙的理由斃回來；要求情報部以專業情報部織的標準來運作，但是蒐集情報的對象卻是令人無語的神話傳說；要求行動隊對標最優秀的軍事組織，但每次出任務的對象不是職業詐騙犯就是PS小能手。
在這樣的情況下，沒有怨氣是不可能的，背地裏說言律歌富二代沒事找事的有，罵他是精神病妄想症的也有……就算是幾個核心部門的主管，也沒少發牢騷。
直到靈氣復甦神祇降臨的那一天，所有的質疑煙消雲散，他們這才意識到，那些曾被當做笑話的知識有多麼的珍貴。
“是的，從很早以前起就是這樣。從來沒有人理解過他，而他也從來不奢求理解，一直都是默默地抗下了所有，而我們……是我們錯了。”程小圓的語氣低落，還有些失落。
“不，我覺得，老闆還是其實還是希望我們能理解他的。”於晨插嘴道，這次倒不是爲了和程小圓日常擡槓，“你們看到內網社區上的那個懸賞帖沒有？
“什麼《論阿卡德貧民窟拆遷和啓動通天塔進入弒神者終戰之地的因果關係》，什麼懸賞讓你猜猜老闆是怎麼想的，像玩笑一樣。雖然他從來不說，但是他心裏深處，大概還是很想找到一個能理解他的人吧。
“我們的所長，其實是個很孤獨的人。”
……
內心很孤獨的言律歌那是不知道，在他閃身跑路後，自己的形象已經被下屬腦補成了什麼樣子。
否則他一定會說一句：你們想多了。
會被腦補出那麼戲，一半是破爛系統的鍋，另一半……呃，他自己大概也有一半的責任吧。
言律歌那性子，說好聽點叫特立獨行我行我素，說難聽點叫根本不把別人放在眼裏。
他的信念和意志，從來就不需要建立在別人的認同上。
黑石研究所的人員構成，從創立之初就魚龍混雜，有爲了鉅額工資投奔而來的，有被言律歌捏住把柄不得不爲他工作的，有被他從監獄裏提溜出來，拿刀架在脖子上被迫效力的……
言律歌根本不管這些人怎麼想的，只要他們聽話地把活兒幹掉就行了。
背後罵他……那就罵吧。
言律歌在這一點上倒是出乎意料地寬宏大量，只要按時保質完成他佈置的工作，背地裏怎麼罵他吐槽他，他都裝作沒看到——曾經質疑他的僞·匿名吐槽帖還在內網社區裏掛着呢，雖然現在已經默默沉底，變成諸人的黑歷史了。
除了發過一個“呵呵”羣嘲大家以外，他倒真沒因爲這種事動過怒。
反正這幫敗犬哦，也只敢在匿名的時候狺狺幾下，當着他的面誰敢吭聲，還不是得唯唯諾諾地做舔狗。
此刻的言律歌正處於時空跳躍的過程中。
在他入目所及處，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就宛如最深的海或者最暗的深空。而他的身體，空懸於虛空之上，腳下沒有任何依託，但奇蹟般的不會下墜。
言律歌沒有亂動，就這麼老老實實地站着，一動不動，沒有做出“原地蹦幾下”或者“伸手去觸摸虛空”之類作死的動作。
因爲他很清楚，空間跳躍的本質，其實是空間角技術衍生出來的空間切割，即把原時空的空間連同跳躍者一起，裁切一小塊下來，通過三維之上的四維虛空，移動到其他地方。
至於被切割下來的空間大小，是隨手切一間房子那麼大的空間呢，還是貼緊你身體一釐米的位置切一圈呢，就要看空間跳躍裝置建造者的技術和心情了。
如果是前者，那麼隨便你在房間裏怎麼跑跳打滾都沒關係。
如果是後者，你在跳躍的過程中擡一下手，你的手就直接進入虛空，被粉碎沒了。原地蹦躂一下，你的腦袋就進入虛空，被粉碎沒了。
除非你是能用肉身硬抗虛空亂流的大佬，否則請不要在空間跳躍的過程中亂動——這是後世裏低階超凡者們的第一條共識。
也不要和不認識、不熟悉、有仇、有利益糾紛、暗戀你女友的兄弟一起進行空間跳躍，以防他們突然推你一下——這是後世裏低階超凡者們的第二條共識。
言律歌也不知道弒神者是怎麼切割空間的，不過根據“切割的空間越小，跳躍耗能越少”的定律，估計不會太大，很容易觸發伸手斷手，伸腳斷腳的debuff。
所以言律歌一路都老老實實的。
空間跳躍的時間不算短，也不算長。
在心底數到了第15秒時，言律歌重新看見了光。
眼前的黑暗驟然消失，言律歌連同他周身的小空間，一同被丟進了一個新的大空間裏。
腳踩實地的感覺再度傳來，言律歌在落地的第一瞬間就一躍而起，向旁邊跳去。
而在他原來站立的地方，一個佈滿尖刺的黑影驟然砸落，無數尖刺深深地刺入地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