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律歌走到了他背後，而後者正在認真地低下頭記筆記，都沒發現老闆已經走了過來。
言律歌饒有興趣地看了一眼，發現對方的筆記本上滿是像鬼畫符一樣的符文，還有各種深奧的數學計算。
安靜地看了一會兒，言律歌突然開口道：“這段符文不是這樣畫的……嗯，你現在這麼畫沒錯，不過空間符文是雙層結構，在沒有‘空間感知’之前，你只能觀測到它的三維結構，所以你畫出來的任何東西都是不完整的。”
天體物理修士被嚇得一大跳，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裏抱着的筆記本差點飛出去。
回過神來，年輕道士捧着筆記本，仰着頭，結結巴巴地開口：“老，老闆？！”
“在這裏，這裏，還有這裏的位置，會有一個和四維深層符文連接的接口，所以你在計算的時候，不能把它當成一個封閉的、連續的結構，而要把它預留出來，和四維深層符文對接。”言律歌笑了笑，蹲下身，隨手接過紙筆，在對方的筆記本上點出了幾個位置。
天體物理修士抱着筆記本，有些發愣：“老闆連空間符文都懂嗎？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懷疑老闆，我就是覺得老闆太厲害！什麼都懂！”
這傢伙……尬吹太尬了啊……
“嗯，怎麼說呢，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吧。”言律歌聳了聳肩，“我就會依葫蘆畫瓢，模仿一下。但是它爲什麼是這個結構，又涉及到了什麼空間規則或者運算法則，這個我一概不懂，要靠你們研究了。”
後世的空間類超凡者大部分都是如此。
他們看到某個樣式的空間符文，知道它能夠起什麼作用，就模仿一下繪製個一模一樣的出來……就像小學生都會套用公式來解數學題，但是對於公式從何而來的推演過程卻一無所知。
空間角技術和空間符文，是人類模仿神祇的產物。
言律歌前世裏雖然能夠熟練地繪製和運用空間符文進行空間跳躍、空間切割等等，但他卻不明白這些符文是怎麼來的，爲什麼有的符文畫錯了一筆會造成災難性的事故，有的卻幾乎毫無影響。
那篇《基於宇宙膨脹理論的空間偏移模型》給了他一個啓發，讓他明白，空間符文的潛力或許遠不至此。
它的背後，可能隱藏着一套更加複雜和深邃的體系，卻無人知道。
也許超凡者們搞不懂的問題，可以從科學的角度來解決。
“是，老闆！明白，老闆！”天體物理修士像是受到了鼓舞一般，抱着筆記本，元氣滿滿地應道。
總覺得這傢伙有些呆啊……是不是搞學術的都這樣？還是隻有搞學術的道士才這樣？
言律歌眨眨眼，突然有些擔憂研究三部的氛圍。
……
阿卡德首都機場。
言律歌的私人飛機正安靜地停在機場裏，進行起飛前的最後維護、檢查工作。
言律歌來得早了點，此刻也不催促，就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迎着明媚的陽光，遙遙地望着遠方。
視野的餘光裏，有一個身影走到他身邊，與他並肩而立。
身着黑底鎏金紋的詩寇蒂微微欠身：“聽說你之前遭到了襲擊，非常抱歉，是我們的工作沒做好。”
言律歌之前弄塌的別墅位於阿卡德的富豪社區，在這種地方塌了一棟房子，也算是大事了，雖然沒上新聞鬧得沸沸揚揚，但是該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
詩寇蒂自是很早就得到了消息。
這幾天言律歌一直沒露面，她還有些擔心——畢竟在她的認知裏，言律歌還頂着一個“身受重傷”的設定。
言律歌：？？？
這都什麼跟什麼呀？
這事在外界都傳成啥樣了？
剛想吐槽，言律歌突然看到自家的情報部部長悄悄朝他遞了個眼色。
哦，懂了。
自己人放出去的假消息呢。
畢竟超凡者的存在還未向普通大衆公開，就算公開了，自家所長失控暴走的事也不好亂傳，還是得掩飾一下的。
而且姜長海這傢伙很懂人心，明面上說是煤氣爆炸，但是暗地裏卻安排了一堆似是而非的“證據”。有人深究的話，就會找出一些指向“世界首富遭人暗殺住宅被炸”的線索。
於是言律歌用避重就輕、輕描淡寫的語氣說道：“不關你們的事，只是一個小小的意外。我會處理好的。”
詩寇蒂試探着問道：“和超凡世界有關？”
嗯？皇長女殿下這是發現了什麼嗎？
唔，也對，在她眼裏，他言律歌可是超凡者，普通的襲擊者哪裏炸得了他家的房子，對方肯定也得是超凡者纔行。
於是言律歌用穆棱兩可、含糊其辭的語氣說道：“差不多吧。”
殊不知，他此話一出，詩寇蒂的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
果然嘛……
就像她猜測的那樣，整個超凡世界內部可能並不太平。
這個團體在四千年前被斷絕了力量來源，幾乎滅絕。少數人在質疑聲中艱難地傳承至今，如今重獲了力量後，卻因理念問題發生了巨大的分歧。
一部分主張隱世自保，不再顧忌凡人的死活，另一部分卻主張濟世救人，應對接下來的浩劫。
言律歌和黑石研究所代表的，應該是後者。
而這次暗殺他……是前者？
詩寇蒂的目光幽邃。
她又想起了那一日，姜長海在園區接待處裏，對她說的那些話。
——爲了帶回你們先帝的遺骸，所長耗費的資源數不勝數，其中還包括了天價的靈力藥劑，還不顧我們的勸阻，孤身一人深入險境，鏖戰三日三夜，身受重傷。
——這些事，他不想說，不願說，但我卻看不得他付出了極大的代價，還要在背後受人妄議。
——皇長女殿下，超凡世界從來就不安全。有人在前方豁出性命戰鬥，纔有人能在後方安享太平盛世。
時至今日，言律歌依舊沒有提過一句其中的艱辛，也沒有索求過任何回報。
還有此前，他默默做過的事……
詩寇蒂輕嘆一口氣，內心深處升起了由衷的敬佩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