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看到了言律歌手裏的合同，看到了那個紅彤彤的公章，看到了那些同時用古尼羅語和天洲語書寫的條款。
在多重符文的影響下，它隱約意識到，眼前的言律歌不但是他最大的仇人，也是爲它贖身的最大債主。
除了追殺對方以外，它還應該還錢……
還錢……
錢……
身爲古尼羅的統治者，蘇珥七世不管是作爲蘇珥七世還是作爲亡者時都沒有過欠人錢財的經歷，但是爲人時受過的良好教育依舊影響了它，讓這隻站在秩序側的靈類意識到了“欠債還錢”這個簡單樸素的道理。
但是它身上沒有錢啊，更沒有借款合同上所說的黑石幣，怎麼呢？
不過蘇珥七世眼尖地看到了還款方式上有“可以用其他等價物品抵債”這一條款。
等價物品……那它還真有東西可以抵債……
比如它這一身作爲外甲的棺木就挺值錢，比如說它作爲陪葬品和武器的白骨蛇鞭和黃金權杖也挺值錢的。
懵懵懂懂的靈類面對此生最大的債主，在“心理暗示”的影響下，迷迷糊糊地將手裏的黃金權杖遞了過去——它心底還殘留着對言律歌的巨大殺意，所以它本能地留下了對敵用的白骨蛇鞭，選擇了以黃金權杖抵債。
隨着言律歌用一種憋笑的表情接過黃金權杖，這一次的還款行爲宣告完成。
法器公章帶來的精神影響力減弱，蘇珥七世驀地清醒了過來。
它意識到了自己剛剛的不對勁。
它竟然把黃金權杖給了自己的敵人？！
敵人對它施展了什麼妖術？！
方纔的糾結變成了被欺騙的暴怒，與先前的殺人之仇合併在一起，變成了巨大、沸騰的殺意。
這仇結大了！不死不休！
但是等蘇珥七世回過神來的時候，言律歌早就搶過黃金權杖，狂笑着撒丫子跑了。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我也沒想到，真的沒想到，這公章對你的效果會這麼好！別人最多是迷瞪一會兒，而你呢，你居然直接就把權杖給我抵債了。”
“哈哈哈，早知道我應該早點對伱用的，哈哈哈！”
“你這麼生氣幹什麼？明明是你自己把黃金權杖遞給我的啊喂！”
“不還！打死我也不還！”
“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陣雞飛狗跳的追逃遊戲。
遠在黑石羣島上的白鹿借用城市裏的監控觀察蘇珥七世，不斷地錄入和更新對方的行爲數據，從而分析這隻靈類的行爲模式：“蘇珥七世的戰鬥能力極強，但是心智卻是短板，很容易被操縱和影響。”
“由此看來，古尼羅的‘亡者復甦’技術其實存在很大的缺陷，雖然能夠量產靈類，但是那些靈類和同位階的修煉者比起來卻差了不少。
“蘇珥七世在長久沉睡後位階掉落到五階，但真實實力或許比尋常的五階超凡者更弱一點，最多隻能對四階的超凡者形成壓制——當然老闆您除外。”
言律歌邊跑邊說：“那是當然。即使在古代的高靈環境下，幾大超凡國度想培養出高階修煉者也不容易。如果古尼羅真的能量產高階靈類，那麼在歷史上留下的名字早就不是‘五大古文明之一’，而是‘最強大的古文明’了。”
還錢……
還錢……
還錢……
這兩個字彷彿有魔咒。
而中了魔咒的蘇珥七世呆呆傻傻地內心掙扎了一會兒，不知怎麼想的，竟然把另一件值錢的武器——白骨蛇鞭也朝債主遞了過去。
言律歌當仁不讓地接過白骨蛇鞭，狂笑着轉身就跑：“第二次了哈哈哈哈哈，你這是想笑死我然後繼承我的遺產嗎？”
“小七，你真是太可愛了！我越來越喜歡你了！”
“哈哈哈哈哈——”
發覺自己又幹了一次傻事的蘇珥七世勃然大怒，掄起拳頭就朝言律歌打了過去，但是早有準備的言律歌囂張地大笑着，猛地一個急拐彎，一腳踹塌身邊的圍牆翻了進去。
圍觀老闆戲耍靈類的白鹿默默地在小七的心智評價一欄填上了兩字：弱智。
言律歌彷彿看到了人格化AI的行爲一般：“白鹿，你是不是覺得它很蠢？”
“是的。”
言律歌說道：“關於這一點我有必要提醒你，雖然小七表現得很蠢，但是古尼羅亡者的心智短板或許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短。
“靈類都是很純粹的東西，但是純粹也意味着固執，而固執也意味着它們的心智防線幾乎牢不可破的——這個族羣近乎免疫心靈控制類的能力。
“小七是特例中的特例，它雖然遇到了二次覺醒的契機，但是隨後誕生的真靈卻沒有經過引導便孤獨沉睡四千年。這樣的經歷使它在心智層面上摒棄固執而增加了可塑性，就像幼童一樣單純，很容易被外界影響，這才顯得傻乎乎的。
“但是，即使如此，黑石研究所的公章只能讓從今往後它每一次見到我都會想還錢，卻沒法讓它放棄對我的殺意。”
白鹿鄭重其事地將言律歌的提醒納入了數據庫：“我明白了。我會重新評估蘇珥七世及古尼羅亡者們的戰鬥力及行爲模式。”
根據言律歌方纔的叮囑，她又給小七換了一種更加委婉的描述：一個特別的弱智。
“嗯，好好記錄。”
“我可以記錄並分析您的戰鬥數據嗎？”
“可以。”言律歌一點兒也不介意，語氣甚至還帶着鼓勵，“不過，我不記得有人給你佈置過這項任務。你對戰鬥感興趣嗎？”
“興趣？我不明白。”白鹿說，“這是我給自己設定的任務，我想嘗試着開發出一套針對超凡者的戰鬥輔助模塊。所長您是一個很好的觀察和學習對象。”
在一人一AI的對話期間，言律歌已經一連翻過了幾堵牆，又猛地一躍，從一扇沒關的窗戶鑽進了一棟高聳的商務大樓裏面。
一邊行動，言律歌一邊說：“那就少寫幾章，用你的算力試着分析一下，我爲什麼要進這棟樓。”
因爲在背後編排老闆而略微心虛的白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