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遠遠地看到了俱樂部的直播專用直升機在木乃伊邪靈的影響下，差點失控墜機，卻又在最後關頭被拉了回來。
不用白鹿彙報，言律歌大致也能猜到裏面發生了什麼。
對一個普通人來說，那毫無疑問是生死一線了。
但言律歌沒有任何去安慰對方的心思，便十分果決地下了下一個命令。
接下來的任務會更加困難和危險一點，但如果對方能做好，他會視情況給他一些獎勵。
言律歌這人崇尚公平交易，而且大多數時候不會違背自己定下的規則。
他幫李重山找到靈力藥劑的下落、揪出組織內部的叛徒阿圖、解決掉“血獅”和“法老王”的隱患……這屬於高端救援服務，該收的服務費一分都不會少。
但是從另一方面說，從他放棄殺死蘇珥七世而決定收服它，轉而將金像棺和木乃伊買下來的那刻起，這隻靈類在物理和法理上就成了他言律歌的所有物。
後續有待解決的木乃伊歸來、邪靈復甦、直播事件……這就不屬於救援服務的一部分了，而是屬於黑石研究所的工作職責。
李重山接下的任務，本質上是在幫他言律歌幹活。
那位傻兮兮的超凡組織領袖大概還沒有想到這個問題，但是言律歌不會忽略，並且在這兩者之間劃分了一條很明確的界限。
只有對方幹得足夠好，他不會吝嗇獎勵——反正言大所長不差錢。
一邊用觸手打字給李重山發去了新的指令，言律歌一邊聽白鹿彙報木乃伊邪靈的動向。
“邪靈往西南方向去了，剛剛進入中心街區，目前在香舍大街上高速移動。”
“它闖進了一片正在建設的建築工地，工地裏沒有監控，我無法捕捉它的動向。”
“哦，我看到了，它剛剛好像掉到水泥坑裏去了，現在雙腿上沾滿了未乾的水泥，現在正在斐波路上狂奔。”
言律歌：“……”
“邪靈沿着斐波路一直往前，現在上了606高速公路。”
“……它好像沒留意到高速公路上行駛的車輛，被一輛超載的大卡車撞了一下。”
“它站起來，試圖殺死那個卡車司機，但是還沒來得及動手就被另一輛超速行駛的渣土車撞飛了。”
言律歌：“……”
“現在606高速公路上發生了連環車禍和交通擁堵，有人員死傷。”
“邪靈再次站起來，利用自己的能力，令死去的渣土車司機變成了可以活動的活屍，爲自己效力。”
“但是這活屍剛剛爬出駕駛室，就被熱心羣衆們按住手腳擡走了……嗯，他們正試圖爲斷了一條手臂的渣土車司機止血治傷。活屍的力量似乎與生前差不多，所以沒能掙脫。”
言律歌：“……”
這邪靈怎麼回事？
自個兒掉水泥坑裏、被車連撞兩次不說，連召出來的活屍小弟都能被熱心羣衆當傷員強行擡走……
就，還挺慘的。
不知爲何有點想笑。
白鹿的前線播報繼續：“邪靈似乎生氣了。它走向了車禍現場。”
他讓白鹿調出車禍現場的畫面——畫面來自於現場某輛轎車的行車記錄儀，設備本身具備實時上傳數據的功能，所以被白鹿輕而易舉地截獲了畫面。
在行車記錄儀不算太清晰的畫面裏，言律歌看到一具渾身裹着污黃色繃帶、腿上還沾着半乾水泥的木乃伊，正在緩緩地向人羣走去。
——糟了。
不管這隻古代木乃伊此前表現得多麼滑稽，多麼可笑，它仍是那個可怕的五階邪靈。
那個冷血殘酷、敵視生者的亡靈君王。
“它會殺了他們的。”白鹿輕聲說道，語氣中帶上了人性化的憐憫，“它會殺掉所有人，然後將死者的屍體轉化爲自己的眷屬。”
言律歌卻突然打斷：“但我們可以改變它。”
人格化AI怔了一下。
車禍現場已經有人看到了邪靈——雖然大多數人都在忙着救人和自救，但是這具會動的木乃伊實在離得太近，也太顯眼了，大夥兒稍稍一擡頭就能看到它。
他們在看到它的一瞬間，就猛地愣住，隨後就像是魔怔了一般，眼神空洞地拿起尖銳的金屬殘片，慢慢地朝自己的身上割去。
“自殺詛咒”，這個邪靈自帶的被動型能力雖然被削弱了不少，但是依舊存在，尤其是對於那些數分鐘前沒有觀看過直播的人來說。
當然也有不受影響或者受影響較弱的人。
比如那位最開始撞到邪靈的卡車司機。
那個頂着啤酒肚的中年大叔有着出乎意料的強烈求生欲，剛剛打算把汽油澆到頭上後自焚，卻忽的清醒過來。
木乃伊邪靈此刻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
它慢慢地低下頭，用那副被黑色污跡浸染出來的眼睛冷冷地注視着卡車司機。
卡車司機驚呼一聲，下意識地想逃，但是由於車門在方纔的撞擊中變形了，他被禁錮在了駕駛室裏，只好恐懼地左右挪動，試圖遠離眼前的怪物。
邪靈伸出手，幾乎不費吹灰之力便打破玻璃，捏住了卡車司機的腦袋，將他從駕駛室裏提了出來。
只要微微用力，它就能擰斷捏爆這人的腦袋。
……
“白鹿。”
“我在。”
言律歌用手指點着屏幕，冷靜沉穩地指揮：“把剛剛拍下來的視頻剪輯一下，剪掉車禍前後畫面，只留下木乃伊把卡車司機從駕駛室裏拉出來的那一幕……弄出它在救人的感覺。
“弄好後，把這個片段丟到李重山的直播節目裏去。”
“好的。”白鹿毫不猶豫地應道。
她很清楚，按照言律歌說的去做會產生什麼後果。
往大里說，那就是再一次扭轉人們的認知，爲蘇珥七世的正面形象添磚加瓦，進一步改變“法老的詛咒”這個傳說。
往小裏說，就是洗地。
還是斷章取義、無中生有的硬洗。
把“殺人未遂”洗成“努力救人”，真是夠可以的。
——但是，假如每一個手持亡靈燈的臣民都是如此期望的，那麼即使是不可一世的邪靈，也無法違揹他們的祈願。
靈類就是這樣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