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或許是早就在那裏的，或許是剛剛纔來的。
只是那個時候，衆人的視線多被言律歌吸引了，沒有人注意到無聲無息的木乃伊邪靈。
但是言律歌不會忽略。
所以他一言不合就朝對方丟了一發高能激光束——這是“無垢天使”自帶的攻擊手段之一。
“無垢天使”的光感器官本質是一個類似諧振腔的東西。在發出攻擊前，會先在體內的自發產生的一些低能弱光束，弱光束在諧振腔內不斷往返反射產生振盪和增殖，直至在腔內形成傳播方向一致、頻率和相位相同的強光束，即激光束後，便會被髮射出來。
——原理十分地科學，和卡羅琳異化而成的“火龍”一樣的科學。
而光的傳播速度爲30萬千米/秒。
比人類的反應速度快得多，比木乃伊邪靈的移動速度也要快得多。
當言律歌發出那高能光束的那刻起，它就毫無懸念地劃破長空，命中了木乃伊邪靈。
即使邪靈的移動速度再快，面對光速的攻擊，也沒有閃避的可能性。
木乃伊邪靈就這麼正面捱了一發高能光束。
在超高溫的高能激光束轟擊下，萬物皆如薄紙，聳立的月亮門被撕去了一小塊圓弧形的邊角，邪靈腳下的地面也轉瞬被斜切出了一個正圓柱體的大洞。
堅硬的石頭、水泥、磚瓦在高能激光束下毫無抵抗之力。
那麼，邪靈呢？
高能激光束來得快，消失得也快。
只一瞬，高能激光束就消失了。
高能激光束正面命中的邪靈也不見了。
死了嗎？不，沒那麼簡單。
一隻五階的靈類，不太可能被這樣輕易地殺死。
言律歌注視着被地面上被灼燒出來的大洞，洞口的岩石被激光束燒得半融化了，邊界處散發着可怕的高溫，以至於在他的光感視界裏顯示出人類無法看到的奇異色彩。
但是卻沒有邪靈的蹤跡。
它去哪裏了？
言律歌瞬間用上了更多的感知和檢測方向超凡能力——雖然他的樣貌維持着“無垢天使”的模樣，但這不代表他會傻到放着其他超凡能力不用。
當他開啓了特化路線的“心靈感知”時，他突然看到了一團白霧。
一團懸浮在空洞之上的、用光感器官都看不到的白霧。
彷彿它不存在於物質世界一般。
果然是這個嗎？
靈魂之力。
古尼羅的魔法體系裏，生命與死亡相對，守護與毀滅相對，物質與靈魂相對。
言律歌之前就發現了——這個在新時代被催生出來的邪靈，在超凡力量上依舊遵循着古老的規則。
物質之力接近於標準能力樹形圖中強化路線，立足於“強化生物的物質軀殼”這一本質，主要用來強化自身的軀體。
不管是蘇珥七世的棺材板，還是邪靈的木乃伊軀殼，都以物質之力強化過。
而靈魂之力呢，根據蘇珥七世的記憶來看，似乎是個有些玄乎的修法——它修的是不存在的“靈魂”。
劃重點，不存在的“靈魂”。
普通的人類是沒有靈魂的，普通的超凡者沒有靈魂，不那麼普通的妖類和靈類也沒有靈魂——雖然在很多國家都有和“靈魂”有關的傳說和風俗，但是一般的生命體真的沒有這東西。
但是呢，靈力作爲一種無所不能的許願機，當某個生命意志堅定不移地想要一個靈魂時，它可以讓你長一個出來。
於是，在一些特殊的超凡者身上，“靈魂”就誕生了。
在古天洲的仙道體系裏這叫“元神”，在古尼羅的魔法體系裏這叫“靈魂”，在現代的科學體系裏或許可以管這叫“玻爾茲曼大腦”、“量子意識”——總之，核心就是一個肉眼看不見的意識載體。
“元神”或者“靈魂”的作用很簡單，就是讓生命體的意志可以脫離物質而存在，並且做到一些物質軀殼做不到的事情。
比如現在，邪靈就是將自己轉換成了虛化的靈魂狀態，隨後通過某種手段，扭曲了自身靈魂內部的結構，讓高能激光束穿過一塊透明玻璃一般穿過了自己的靈魂，而自己卻毫髮無傷。
雖然從理論上來說，高能激光束中所攜帶的能量可以對靈魂造成傷害，但如果駕馭着靈魂體的是一個有豐富戰鬥經驗的智慧生命，那麼後者就很容易就能通過修改自己的靈魂結構來免疫攻擊。
邪靈便是這麼做的。
雖然它大概率不知道高能激光束是什麼東西，不過它仍舊在第一時間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倒是不蠢。
——可能比蘇珥七世還聰明一些？
言律歌暗中吐了個槽。
他通過“心靈感知”發現了邪靈的蹤跡後，念頭一動，卻像是完全沒看到一樣，沒有做出繼續攻擊的動作。
言律歌控制着一部分羽毛，令空氣在流經細密的羽管、通過擠壓和碰撞後，發出了非男非女的奇特聲音：“蘇珥七世，我知道你沒有死。”
他的聲音既不尖銳、也不嘶啞，既不高昂，也不低沉。
他的語速既不快速、也不緩慢，既不清晰、也不含混。
他的語調既不激昂、也不悲愴，既不憤怒、也不溫和。
那是一個相當中性的聲音——那種聽遍了人類所有的音域後，折中得出的那種絕對中性，就像他非男非女的外表一樣。
好像沒有什麼特點，但卻又讓人過耳不忘。
因爲它完全不像是一個人類能夠說出來的。
言語間沒有任何的語音語調，如同石頭摩擦一般，冰冷、淡漠、無機質。
正是言律歌此前阻止“死亡詛咒”的時候，用過的那個假聲。
木乃伊邪靈沒有動作。
那團白茫茫的靈魂依舊漂浮在原地，什麼也沒有做，沒有移動也沒有反擊的打算，彷彿不在乎剛纔的攻擊一般。
但是言律歌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擱誰被迎面一道致命的高能激光束打中，都不可能毫無脾氣，更何況是被塑造出來的兇惡邪靈？
唯一的解釋是，這邪靈想先隱匿身形，等他過去後暗算他呢。
邪靈：你看不到我。
言律歌：我其實看得到你，但我裝作看不到你。
少年心底冷笑着，絲毫不懼地向着月亮門踏出一步，向着那個大坑走去。
無形無質的空氣彷彿在他的腳下組成了看不見的臺階，讓他輕輕鬆鬆地拾級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