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簡單粗暴的威脅讓來人步伐一頓，一時間竟不確定自己是該進去阻止，還是遠遠離開假裝沒看到。
言律歌倒是已經察覺到了背後的來人。
是一位白衣飄飄、玉冠束髮的老道士，穿着雲紋布鞋，手裏拿一支拂塵，背後跟着兩個揹着大箱子的隨從，像是位雲遊歸來的仙門中人一般。
但細看之下，卻又覺得這位老道士的畫風和普通道士不一樣。
比如他腳下的布鞋並不是真的布鞋，內部附加了機械助力機關和超微型法陣的，必要時可以讓他躍上幾層樓高、在任何平面如履平地。
比如他手執的拂塵並不是木柄馬尾的傳統儀仗用具，而是由電子元件和納米絲做出來的東西，也不知道是哪門子的科學法器。
比如他後面跟着的兩個隨從也不是普通人，而是閃着紅色電子眼的機械僕從，必要時還能從腹腔裏拎出一挺加特林把人轟殺成渣。
正是黑石研究所的研究三部部長原子能尊者。
沒想到尊者也到這裏來了。
言律歌放棄了和塔靈1號糾結名字的打算，轉過身朝原子能尊者打招呼：“下午好呀，尊者。”
他本來揹着大門，這會兒一轉身，卻讓原子能尊者皺了皺眉。
少年少了一隻眼睛。
他的左側眼睛被整個兒沒了，只留下空洞的眼眶，看上去有些滲人。
眼眶附近的血肉是灰白的，邊緣處還微微泛黑，就像被高溫燙傷了一樣。
就像是……被人用燙紅的利刃生生剜去了一隻眼睛一樣。
“你的眼睛怎麼了？”
言律歌卻不在意，只是笑：“使用力量的代價……沒事，別在意。”
“別動，讓本尊看看。”原子能尊者按住言律歌的肩膀，語氣溫和地說道，“看上去是新傷，有污染的痕跡，但是清理得很乾淨。
“推測是左側眼球組織發生了變異，並且污染到了一小部分周圍的血肉。
“治療者及時分離了被污染的眼球組織，隨後以高溫灼燒周圍的污染血肉，使其壞死而不至於擴散……你自己弄的？”
“是啊。”
“你真下得去手。”原子能尊者搖搖頭，“疼嗎？”
言律歌笑了笑：“還行。”
他原本以爲，尊者會比較關心他如何從尼羅聯邦瞬間移動到西澤帝國來的，但沒想到對方問都不問，反而最先關心起他的狀況來了。
“還能恢復嗎？”
“過幾天就好了。”
“過幾天……”原子能尊者沉吟了一下，“正好趁這個機會，你要不要體驗下三部的新產品？”
“嗯？”
“‘萬象I型’電子義眼，科技和符文技術結合的產物，除了可以接駁神經正常視物外，還內置了一些輔助功能。雖然對你來說，可能更像一個玩具。”
言律歌露出一個饒有興趣的表情：“給我來一個玩玩？”
原子能尊者招了招手，身後的機械僕從走上前來，背對着他半蹲下，將背後背的箱子露出來。
尊者翻了翻，從箱子裏拿出一個玻璃盒，裏面放着一個球形的物體，前半部分是仿生眼球的模樣，後半部分露出一些精細的機械結構，尤其是牽引眼球轉動的動力部分。
他把盒子遞給言律歌：“本尊以爲你會拒絕。”
“爲什麼？”
“像你這樣的超凡者，不是應該更相信自身的力量嗎？”
“我是實用主義者。更何況，我打算先用幾天看看，覺得不合適就換回原裝的唄。”
“這倒是。”
言律歌從盒子裏拿出這個電子義眼，好奇地打量了一圈：“這個怎麼裝？”
“沒事兒。”言律歌從盒子裏拿起電子義眼，沒有半點猶豫就塞進了自己左側眼眶裏。
他的臉上除了神經和肌肉被扯斷的傷痕，還有被龍火灼傷的痕跡。這些傷口還未癒合，就往裏面塞了一個東西，感覺就和重新挖一次眼沒什麼區別。
但是言律歌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反倒是電子義眼進入眼眶後，尾部的電子元件啓動，開始自動接駁肌肉和神經束的時候，讓他身子微微僵了一下。
“還挺痛的，幾乎達到了人類神經能感受到的痛苦極限。”言律歌極冷靜說，“如果換一個普通人來的話，大概會慘叫着把自己腦子都摳出來。”
“是嗎？本尊沒想到神經接駁的過程會這麼難受，抱歉。”
“沒事兒。”言律歌第二次這麼說，安靜地垂下眼，讓自己慢慢地習慣這痛苦。
雖然很痛，不過比起被異種印記污染的感覺，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這個時候，一直趴在言律歌肩頭不聲不響的蘇珥七世突然動了下，伸出一隻爪子，輕按在他的左眼上。
貓爪間有柔和的金色光芒亮起，化作一隻虛幻的金鷹鑽進他的電子義眼裏。
魔法·守護之力。
溫和的守護之力滋潤着他的創傷，在加速神經接駁的同時，也稍稍撫平了那劇烈的痛苦，讓他沒那麼難受了。
言律歌驚訝地看了蘇珥七世一眼——他自己雖然也會用守護之力，但由於位階的限制，治療效果沒蘇珥七世那麼好。
這前身是副棺材的黃金貓一直安靜得有些過分，大部分時候你若是不主動喊它，它就會像雕塑一樣什麼也不做，哪怕被人拋着玩都沒有任何反應。
沒想到它這會兒會主動伸出援手。
原子能尊者倒對這黃金貓有些好奇：“它是？”
“我們所的新員工小七，哈哈，是個非常可愛的孩子呢。”言律歌擼了一把光溜溜的貓頭，“會魔法的小貓咪，還是純金的哦。尊者你要抱一下它嗎？”
“純金的貓，我這把老骨頭可抱不動。”尊者斷然拒絕，“它是靈類？”
“準確地說，是覺醒了真靈的靈類。”
“失禮了。”原子能尊者朝着蘇珥七世點點頭，露出了一貫謙和的微笑，“你好？”
蘇珥七世眼皮也沒擡一下，充耳不聞。
“小七聽不懂天洲語……好吧，我也不確定它是不是聽得懂，不過它的確比較內向。”言律歌把黃金貓抱到懷裏，又擼了兩遍，換成尼羅語，“小七，別人在和你打招呼呢，給個迴應唄？”
蘇珥七世終於動了動耳朵，發出金屬質感的清越聲音：“你好。”
用的是原子能尊者剛剛用過的天洲語。
言律歌怒搓貓頭：“小七真乖！”
原子能尊者奇道：“它是幾階的靈類？”
“五階。”
“咳咳咳——”這回連尊者都沒繃住，“位階比你還高？！”
“是啊。”
“那你……”還把它當寵物養？！
原子能尊者這話終是沒有說出來。
因爲他發現，擼貓的言律歌挺開心的，被擼的黃金貓也沒什麼不滿。
那他就沒必要置喙什麼了。
他和言律歌是合作者，是同道者，私底下他還會忍不住把言律歌當晚輩看，但他卻不會真像一個煩人的家長一樣事事去管束對方。
這個時候，言律歌突然發出一聲輕“咦”聲。
他一手抱着黃金貓，一手按着接駁完畢的電子義眼，虛虛地看着投射到自己視野裏的文字：“我看到了一些文字——‘萬象I型’電子義眼啓動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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