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泥石板翻到反面，伸手戳了戳符文法陣中間的那個圓形凹陷。
“你有帶寶石嗎？”言律歌問。
“有。”詩寇蒂點頭，動作飛快地從自己的行囊裏翻出一整盒寶石遞了過去。
盒子裏的寶石分爲上下兩層，尺寸有大有小，形狀有圓有方，色彩有紅有綠，但是純淨度都很高，看上去價值連城。
“先用上層的寶石試試？”詩寇蒂提議道。
“好。”言律歌隨手拿起來一顆放在上層格子的紅寶石，隨口問，“這兩層寶石有區別嗎？”
“有。”詩寇蒂說，“上層的寶石是人造的，價格只有下層真寶石的三十分之一，但是做得極其逼真，連專業儀器都難以鑑別。
“我是這樣想的嘛，如果鯉鳥辨別不出來真假寶石，就給它假的，節約一點成本。
“如果它分辨出來了，那就換個真的給它。”
言律歌：“……”
我看錯你了，皇長女。
沒想到你個濃眉大眼的，坑起鯉鳥來一點也不手軟。
“節約是一種美德。”詩寇蒂幽幽地說道。
以前的皇長女是沒有“節約”這種意識的。
但是在見識過了黑石研究所的天價賬單，以及想到未來可能存在的天價賬單後，詩寇蒂深切地認識到了自己並不富裕的事實，並且痛定思痛地惡補了《節約型生活指南》、《如何把一元錢掰成兩半用》等暢銷生活指導書。
不過第一次幹這種弄虛作假的事兒，詩寇蒂多少心虛。
“寶石的價值是人類賦予的，它們的價值只有在人類社會的流通中才得以體現。”詩寇蒂頂着言律歌微妙的目光爲自己辯解，“而鯉鳥只是喜歡亮晶晶的東西。
“我想對它們來說，天然寶石和人造寶石或許沒有太多區別。
“所以，我才準備了一部分比較便宜的人造寶石，在彼此之間實現雙贏……”
“你別誤會，我沒說你不該用假寶石坑它們。”言律歌略微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是想說，你爲什麼不用更加便宜的玻璃珠？”
詩寇蒂：“……”
得了，這位黑心資本家比她更狠。
她怎麼會天真地以爲，對方會對這種弄虛作假的事兒有意見？
到底是什麼給了她錯覺，才讓她覺得這一位是好人的？
“假寶石就假寶石吧，先試試再說。”言律歌嘆了口氣，將手裏的人造紅寶石放在泥石板中央的圓圈裏。
泥石板邊緣的符文亮了一瞬，但是還沒來及沿着符文蔓延到中央圓圈裏，就又暗淡了下去。
顯然是靈力不夠，不足以啓動。
言律歌對這件法器的製作年代劃定了更加清晰的範圍——它或許誕生於弒神者少年或者青年時代。
在那個時候，神祇尚未降臨，靈力本源尚在，整個海藍星上仍處於萬物皆可修煉的高靈環境中，故而在那個年代裏製造出來的很多法器都帶有自動汲取遊離靈氣的功能，不需要額外充能就能使用。
而若將它放到“終戰之地”的低靈環境，又或者是主空間的無靈環境中，這法器就直接廢了。
但想要解決這個問題也簡單。
言律歌伸出一根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背後的叢林裏捉了一隻打算偷襲他們的山狐，啪嘰一下把它拍在泥石板上，連血肉帶骨頭一起拍成了一張博餅。
這山狐雖然體型不大，但卻是位於“終戰之地”食物頂端的三階兇獸，擁有一種“定身”的能力，被它碰到生物會進入僵直狀態，幾乎無法逃脫。
比它快還比它兇的言律歌一照面就擰斷了它的頸椎，一眨眼就把它拍成了餅皮，任它有什麼能力都沒用，直接就魂飛魄散了。
意志破碎，靈力溢出。
無處可去的靈力化爲無形無質的氣體逸散，又被泥石板上符文構成的人工心智所吸引，沒入了泥石板之中。
泥石板上的符文再度亮起。
詩寇蒂看看泥石板上的一團血泥，看看得到了充足靈力供應而開始運轉的符文法陣，欲言又止。
她有點心疼自家的古文物法器，但是想想又覺得其實也沒啥，泥石板上不過沾了一身血泥而已，回去洗洗就行了，跟她家被踹得千瘡百孔的通天塔比起來，那叫一個狀態良好……
事實證明，和沒底線的人在一起待久了，人的心理預期也是會慢慢降低的。
泥石板上符文逐一亮起後，光芒聚集到中間的圓圈上，並且繞着中間凹陷處放置的人造紅寶石轉了一圈。
光芒匯入寶石之中。
晶瑩剔透的人造紅寶石開始放光。
大約兩秒後，放光的人造紅寶石突然漂浮起來，以與步行速度相仿的速度向前方飄去。
“這是……需要跟上它的意思？”詩寇蒂有些不確定。
言律歌把泥石板往詩寇蒂手裏一丟，繼續窩進自己的觸手團裏：“看起來是的。”
詩寇蒂匆匆忙忙地背好行囊，也不管泥石板上黏糊的血泥了，在那人造紅寶石飄進叢林深處之前，抱着泥石板快步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在叢林裏追着人造紅寶石走了很久。
期間由於靈力不足的緣故，這發光的人造紅寶石還曾掉下來過兩次。
詩寇蒂將它們拾起後，放到了泥石板中間的圓圈上，按照言律歌之前的方法往上面糊了兩隻不長眼的超凡生物，重新爲這件法器充了能。
不得不說，這暴力充能法真的很好用。
是以，當漂浮的人造紅寶石第三次落地時，詩寇蒂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去撿寶石，而是手一擡，就對着樹上朝她齜牙的六足蜥蜴來了一槍，最後才提着那還沒死透的六足蜥蜴走過去。
她手中的泥石板經過數次暴力充能，已經被洗練成了黑紅相間的顏色，透着一股子濃濃的血腥味，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像是能和鯉鳥建立友誼的配對法器，而是來自地獄的案板。
詩寇蒂撿起了掉落在地上的人造紅寶石，放置在充好能的泥石板中央。
片刻後，發光的人造紅寶石自動浮起，在半空中繞着她轉了一圈，卻又吧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掉在了和剛剛一模一樣的位置。
詩寇蒂愣了愣，有些不解：“這法器指示的位置是在地下？”
雖然在古籍中，這種生物並沒有鑽地的習性，但是詩寇蒂在林間蹲下身來，從行囊裏拿出摺疊式的行軍鏟，開始挖掘泥土。
在挖開接近半米的土層後，她看着眼前出現的東西，突然愣住了。
言律歌略帶笑意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小詩，你的祖先也沒說過，這件配對法器只對‘活的鯉鳥’起作用嗎？”
詩寇蒂沉默着。
她看着土坑裏被自己挖出來的東西。
一些精緻小巧、密密麻麻堆砌在一起的鯉鳥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