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言律歌的意識沉入本源之海，那些曾被他吞噬的異種印記失去鎮壓，他的軀殼開始發生污染和異變。
他的身上先是崩裂出一個個小小的血口，隨後從血口之中又長出污濁的白毛和鱗片，而血肉則彷彿在體內開始腐化，並且從體表崩裂的傷口中溢出。
他慢慢地擡起了頭，兩隻眼睛一隻冷漠如冰，一隻鮮紅如血。
他頂着滿身的鐐銬舒展四肢。
隨着他的動作，那些加諸在他身上的鐐銬開始寸寸崩碎，緊接着緊貼着他背脊的限制措施發出蜂鳴聲，彈出尖銳的鋼刺扎進了他身體裏。
鋼刺準確無誤地刺進脊柱骨節裏，破壞了他的脊柱神經。
言律歌的身體抽搐了一下，一聲不吭地癱軟了下來。
人類作爲脊椎動物的一種，大部分肌肉和器官都是需要通過脊柱神經來控制，一旦此處的神經遭到破壞，那普通人只有癱瘓的下場，自愈能力超強的超凡者也少不得要喝一壺。
“我們是不是太狠了？”尊者的弟子有些擔憂地問道。
地下實驗室裏的禁錮措施本來是對異種用的，所以不用管人不人道，但是將這種破壞性的手段用在他們所長身上，不覺得過分嗎？
“你想多了。”原子能尊者淡淡地迴應。
下一秒，本該失去活動能力的言律歌就猛地一握拳，將自己身上那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全部崩碎成渣。
弟子：“……”
這套能禁錮一隻三階異種的東西，在言律歌手裏堅持了不到五秒。
“那傢伙應該對自己的神經系統做過一些改造，神經叢分佈更接近於蛇或者昆蟲，即使中樞神經被切斷仍能保證一定程度的行動能力。”尊者看出了一點端倪。
而站在一地殘骸中的言律歌則往前走了一步，背後的觸手幻肢像是八爪章魚一般展開，攜着巨大的風壓，砰砰砰地往門上掄，一下接着一下，竟是將那巖金製造的大門砸出了一道接一道深淺不定的坑。
“竟然靠幻肢的蠻力來亂砸，看來是失去意識了。”原子能尊者點了點說，點評道。
言律歌雖然很喜歡他的觸手，但多數時候不是當成武器來用的，而是當成了方便靈巧的手足一邊使用。
哪兒會像這樣一通亂砸？
“走吧。”原子能尊者轉身，招呼他的弟子，“這門堅持不了多久的。”
一陣兵荒馬亂的撤退行動。
二十秒後，言律歌一拳轟開巖金製造的大門，破門而出。
他身上長滿了長毛和鱗片，而走路的姿勢卻很奇怪，像是雙腳的骨頭全斷了一樣。
斷裂的骨茬從他雙腿的皮膚中刺出，並且黏連到一起，讓他失去了行走能力，只能依靠着觸手來移動。
污染力量已經侵蝕到了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企圖將他扭曲成怪物。
走廊上的自動武器齊齊將炮口對準了他，毫不留情地開火齊射。
但是三十秒後，模樣愈發接近於怪物的言律歌從硝煙中走出來，留下一地的機械殘骸。
他的身上滴着血，神情卻依舊沉默。
……
本源之海。
“靈力本源？小靈？小源？親你還在那裏嗎？”
“我是真的想幫你啊，畢竟幫你就是幫助人類自己。我得到力量後會全心全意地幫你對抗外敵，不殺光那羣神祇決不罷休，就算爲此流乾最後一滴血也絕不後悔。我可以發誓，我可以立約，或者用任何你指定的方式都行？”
沒有回答。
本源之海如同此前千年萬年一樣，沉入亙古的寂靜中。
言律歌暗暗嘆了口氣。
他好話賴話都說過了，但是那個聲音就是沒有再出現過。
就好像它從來就沒有存在過，而言律歌聽到的那些話語只是幻覺一樣。
“怎麼可能是幻覺啊？”言律歌在意識裏無奈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是存在意識的，這就行了。今天我來就是爲了確定這件事的。
“這世間的萬般超凡與奇蹟都源於你，你是我完全不理解也無法企及的生靈，就像大象之於螻蟻。但是我們擁有共同的敵人，這天下的超凡者聯合起來，蟻多了也能咬死象，。
“你不願意幫我就算了，我也不是非得依賴捷徑。我走自己的路，日後我們有緣再見。”
過了兩秒。
“我走了啊？”
又過了兩秒。
“我真的走了啊？”
又過了兩秒。
“……”
也得虧了言律歌這人臉皮厚，才能在道別後死乞白賴地留下來。
不過不能再多待了。
再多待的話……估計他的身體要開始拆家了。
言律歌沒有再說什麼，一聲不響地退出了本源之海。
然而就在他離開的一瞬間，他又聽到了一句極輕的囈語。
——是我。
靈力本源在最後一刻，回答了言律歌的問題。
祂說：是我，我就是四千年前的那一個靈力本源。
……
言律歌的意識落回現實之中。
軀體上熟悉的痛苦狂亂地刺入他的神經，不過早有心理準備的言律歌撐住了。
他在第一時間感應出了體內的異種印記暴動到了什麼程度，又把自己的軀體污染到了什麼程度。
……大致是有些不太妙的程度。
他甚至一時間都無法控制自己已經嚴重異變的手足，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它們拖着自己撲向原子能尊者。
而後者一邊乘着機械蓮臺極速後退，一邊從手心裏凝聚出了一個灼熱的白色光球。
言律歌當機立斷地做出了決定。
他極其冷靜、甚至冷漠地反轉觸手幻肢，纏住自己的四肢，狠狠地一扭一扯，將這些被污染的部位生生碾碎。
這等極其兇殘的動作看着讓人心裏發毛，也令尊者手裏的動作微微一滯。
耀眼的光球與言律歌擦肩而過，落在了他背後的建築上，炸出了一朵小型蘑菇雲。
怕是再晚個半秒，他就會伸手擰斷尊者的脖子，尊者也會把這疑似微型核彈的東西砸到他腦門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