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孔雀王朝的語言裏，“多琅”是“生命的饋贈”的意思，起源於一個古老的寓言故事——初代的聖王在征戰天下時，曾被敵人用長槍貫穿心臟。他在瀕死之際，將自己畢生所學所著的手書送給一個陌生人，讓對方繼承他的遺志。但是後者在聽聞了他的理想後，卻將自己的心臟獻給了聖王，讓聖王得以活下去。
這故事聽起來挺迷幻的。
但是結合上古時期修煉者橫行的背景，言律歌認爲這個故事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真的是，那傢伙被人刺穿心臟，還能換心倖存的能力。
假的是，那顆心臟到底是別人獻給他的，還是他搶來的，這件事存疑。
導遊開始嚷嚷了：“這裏是本次旅遊的第一站，多琅購物城。多琅購物城是我們四王子聖·恩的產業，在這裏可以買到你們一些在其他國家買不到的東西。我相信有的人就是奔着它來的。
“現在你們可以去購物城自由活動了，沒有集合時間，晚上住的酒店就在購物城裏面，看清楚地址自己過去就行。明天早晨七點集合，超過時間別怪我罵人啊。
“購物城裏的東西隨便買，當然不買也沒關係。我們這團雖然有強制消費，但是隻要在離境前合計買滿1000金就行了，今天不買就明天買，明天不買就後天買。
“實在不想買也行，反正我是沒有任何損失。但你看離境的時候，審查官會不會給你蓋章咯……”
“……”有遊客開始吐槽了，“這年頭還敢強制消費？不怕我投訴你嗎？”
“投訴？別搞笑了，強制消費在孔雀王朝是合法的。”導遊冷笑一聲，“我們小兔子旅行社可是四十八公主的產業。
“利用低價旅行團吸引遊客並靠強制消費回籠成本，這是她準備在旅遊行業推廣的創新舉措，相關的配套法律法規早就頒佈了——這可是涉及‘試煉’的大事兒！”
“……”剛剛吐槽的遊客聽到這樣離譜的事兒，臉都憋紅了，憋了半天才說，“我回國去投訴你！”
“笑死我了，你想用別國的法來治我們王朝人？做什麼春秋大夢呢？你國家要有這本事，怎麼不直接打進來呀？”
“……”
事實證明，除了言律歌這樣擅長抓人痛點的，一般人還真說不過這破導遊。
那慘敗的遊客一直到下車後，仍在那兒碎碎念：“我們報的根本不是這小兔子旅行社好吧？
“我明明在尼羅聯邦報的團，價格看着也不便宜，但不知怎麼的落地後就被塞進這裏來了。”
“你們的團費多少？”
“9999金一個人。”
“很簡單啊，你們報名的那個尼羅旅行社，在接單後又花99金幫你們報了這個當地團，血賺9900金/人。”
“……”
雖然很慘，但這事兒莫名地有些好笑。
言律歌已經走出了老遠，但聽聞背後的對話，也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強制消費在孔雀王朝是合法的。”白鹿吐槽，“那麼，是不是其他一些不合法的事情，在孔雀王朝也是合法的？”
言律歌擡起頭，迎着太陽，微眯着眼睛，望向前方“多琅購物城”：“你說對了。”
在一座高聳且寬敞的水晶門上，購物城的文字和LOGO閃閃發光，煞是好看。而在水晶門背後，則是一個極爲熱鬧的大型商業廣場，各種各樣的店鋪和商品琳琅滿目，隨處可見各國的遊客店裏店外走動。
言律歌走進去的時候，盤旋在門欄兩側的孔雀雕塑轉過身來，朝他微微點頭致意。
“我不知道。”白鹿回答，“雖然它應該挺有名，但是您在十二年前設置過一條指令，要求我‘禁止接觸來自孔雀王朝及孔雀王朝的訊息’。
“所以，我不瞭解這個國家。”
言律歌想起來，最初他對自己搶來的小白鹿保持一定程度的警惕，所以的確下過這樣的指令。
“好吧，我忘記撤銷了……但是姜長海往你的數據庫塞過不少孔雀王朝的情報，你沒看嗎？”
白鹿解釋道：“我分出了一個單獨的線程去處理這些資料，並且在每次處理完成後，都會將其記錄粉碎重置。所以，我的思維核心中的確沒有這部分‘記憶’。”
沒想到小白鹿這麼聽話。
“現在你可以看了。”言律歌說。
“好的。”
白鹿開始檢索數據庫。
她第一個搜索的便是“多琅購物城”。
而在她檢索資料的時候，言律歌也擡眼望向購物城中的店鋪。
這個地方看起來似乎和普通的購物中心沒什麼區別……如果不去細看那些店鋪的名稱，和售賣的東西的話。
從言律歌的左手邊看起，第一家店鋪是“美麗人生假髮店”，賣的是一頂頂或長或短、造型各異的假髮，並且承諾每一頂假髮都是真實頭髮製作而成的——這看起來很正常。
第二家店鋪是“真愛皮膚管理中心”，店鋪裏沒有具體的商品展示，只有一張看上去像是美容院廣告一樣的海報，海報左側是一個皮膚黝黑、臉上佈滿胎記的女孩，海報右側則是她動完手術後、皮膚變得細膩白皙的樣子，海報下面標註着一行文字：“你想換一層皮膚嗎？趕緊來真愛皮膚管理中心！”——這個畫風似乎有些詭異了。
第三家店鋪叫“光明眼科醫院”，畫風和前面兩家比起來相當嚴肅和正經，連導購人員是穿着白八卦的護士小姐。這家店鋪廣告詞是“光明眼科醫院，點亮你的人生色彩”，下面還有一行以各國語言書寫的小字：“本院可爲失明患者提供眼角膜移植、眼球移植等服務，供體來源充足，價廉物美，歡迎廣大顧客進店諮詢！”
再往前看去，還有“心連心醫院”——“24小時爲您提供鮮活的心臟！”，“曙光腎病診療中心”——“只要19998金！全新腎臟帶回家！”，“綠色星球呼吸中心”——“七天，擁有一個健康的新肺！”……
言律歌一言不發地看着，看着絡繹不絕的人走進這些店鋪，或焦急或好奇地詢問着什麼。
有些是本地的，有些是外國的；有些是健康的，有些是殘疾的……
他還看到了，那巴士上坐在自己鄰座、帶着盲眼兒子一起“出遊”的一家三口，正急匆匆地、目標明確地奔進了“光明眼科醫院”。
他們走得過於匆忙，以至於都沒有注意到擦肩而過的他。
“我想給我的孩子買一雙眼睛。一雙健康的眼睛要多少錢？”那年輕的父親拉着導診臺的護士急促地問道。
“這要取決於移植手術難度……請隨我來，我們的醫生會幫您孩子做一個免費檢查……”
在一片喧囂聲中，白鹿從數據庫中檢索到了關於“多琅購物城”的情報。
作爲人格化AI的她，此刻也難掩自己的震驚：“這個地方是……”
“一個專營人體器官買賣和移植手術的大型市場。”言律歌望着那光明眼科醫院裏的一家三口，靜靜地說，“在孔雀王朝，買賣人體器官是合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