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昂告訴他，格拉斯哥流浪者俱樂部的工作人員會在那裏舉着牌子等他。
航班上的人並不多，接機口也是零零星星站着幾個人。
果然，一個頭頂鴨舌帽、留着絡腮短胡、戴着寬邊大墨鏡、穿着休閒正裝的男人一手在操控手機，另一隻手則拿着一張A4紙，紙上寫的正是陳小亮的英語拼寫。
他並沒有看到陳小亮出來，注意力都在手機屏幕上。
陳小亮走上前，禮貌地問候了一下男人，還鞠了一個躬。
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姿態放低點可以少走彎路。
那人聽到聲音，擡頭打量了一下和自己身高相仿的陳小亮，用極快的速度禮節性地笑了一下，然後說了句：“走，上車吧。”
然而就是這一擡頭，差點沒讓陳小亮尖叫出來。
他放下行李拉桿，揉了揉眼睛，用不敢確信的口吻問道：“請問，您是史蒂文·傑拉德先生嗎？”
那人點了點頭，似乎有些驚訝，在他的印象裏紅國和足球基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一塊的關係。
他對陳小亮擺了擺手，示意不要提及自己的姓名，也算是默認了。
陳小亮怎麼會不認識這位英格蘭與利物浦的超級巨星！
只是他萬萬沒有料到，所謂的來接機的俱樂部工作人員，竟然是主教練本人！
有一種媽媽給你找了個相親對象，你以爲是三姑六婆介紹的大齡女青年，結果約會的時候一看竟然是劉亦菲的感覺！
激動歸激動，陳小亮趕緊提起行李，屁顛屁顛地跟着傑拉德往前走去。
傑拉德將A4紙隨意摺疊了幾下塞在了褲兜裏，抓過陳小亮左手的行李袋。
陳小亮剛想客氣一番，傑拉德開口道：“上車前儘量少說話，被認出來會很麻煩。”
哦哦哦，陳小亮趕緊點頭，心想傑拉德說得沒錯，他這樣的大明星被認出來，肯定會有人蜂擁而至求籤名求合影。
兩人走到了停車場，擺放好行李後，陳小亮坐在了副駕駛。
車開到停車場收費口，傑拉德付了錢，正想踩油門離開，一聲巨吼從側方襲來，把陳小亮嚇了一跳。
“滾尼瑪的流浪者！趕緊滾回乙級聯賽吧！”
陳小亮轉頭一看，邊上的一輛吉普車裏一個體態臃腫的胖子正揮動雙手對着傑拉德做出各種優美的手勢，外加嘴裏滔滔不絕的親切問候。
胖子穿着一件背心，背心上印着一個綠色的四葉草，下面寫着四個數字：1888。
傑拉德沒有理睬喋喋不休的胖子，聳了聳肩對陳小亮說：“這就是讓你少說話的理由。”
臥槽…這裏的球迷這麼…有個性的嗎？
他在飛機上詳細看了若昂準備的資料，知道格拉斯哥作爲全英國第四大城市，除了發達的經濟之外，還有着英國最古老的同城德比對手——凱爾特人與流浪者。
前者建隊於1888年，後者更早，建隊於1872年，都是妥妥的百年老牌俱樂部。
在蘇格蘭頂級聯賽一百二十多年的歷史中，兩隊壟斷了超過一百年的冠軍。
雙方球迷的對立，早已超脫了足球的範圍，上升到了家族背景、宗教信仰、社會階層、甚至意識形態的領域。
鼎鼎大名的亞歷克斯·弗格森爵士年輕時效力流浪者時，就因爲他與身位天主教徒的妻子結婚，而天主教屬於凱爾特人的陣營，最終被以清教徒爲立場的流浪者俱樂部放在了冷板凳上不再有出場機會。
這種原因雖然看起來荒唐，但也足夠印證兩傢俱樂部之間勢如水火的關係。
2012年，流浪者俱樂部因爲破產直接被投票降入了最低級聯賽，直到16-17賽季才重回蘇超聯賽。
而在這段時間裏，凱爾特人幾乎包攬了每一年的蘇超冠軍，這也讓這座城市裏的流浪者球迷很久都無法擡起頭來有足夠的資格鄙視一下死敵。
傑拉德在退役後，已經入主流浪者兩年，帶隊連續獲得了兩次蘇超亞軍，並且都打入了歐聯杯正賽。
今年是他作爲主教練的第三年，也是立志要打破凱爾特人壟斷的關鍵一年。
汽車上了高速，關起車窗後，傑拉德詢問了陳小亮許多問題。
“何塞第一天和我聯繫時，發了一封郵件給我，裏面附帶着你的錄像。
我看了下，心裏覺得還不錯，於是給他回了電話，問他能不能不要只發你的搶斷集錦，而是把完整的比賽錄像發過來。
結果何塞和我說，你一共就在熱刺踢了兩場訓練賽，他給我的就是你所有的完整比賽錄像。
說實話我當時震驚了，我甚至以爲自己接到了詐騙電話。
然後我反覆看了好幾遍錄像，尤其是看到你頭球破門的那一刻，以及和貝爾纏鬥的那些畫面，我又不得不相信何塞是認真的。
最後何塞在電話裏一遍又一遍地和我保證，說你就是那個能幫我掀翻凱爾特人的關鍵人物。
好吧，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欠他一份人情，所以我就相信他了。”
陳小亮聽到穆里尼奧在背後竟然對自己如此推崇有加時，不由地又是一陣感激。
“人情？”他很好奇地問傑拉德。
“何塞在切爾西兩次想籤我下，還許諾給我全英超最高的薪資，後來他去了國米、皇馬，都在嘗試從利物浦簽下我。
曾經有一度我們差點就能在一起合作，只是最後我還是決定留在利物浦。”
“嗯…先生，你有後悔過嗎？”陳小亮小聲地問了一句。
傑拉德轉頭瞥了他一眼。
“你的問題就像那些討人厭的狗仔記者一樣。我當然不後悔，就像這座城市裏的人一樣，無論凱爾特人獲得再多的冠軍，流浪者的球迷都不會改變自己對鍾愛的俱樂部的忠誠。
我是利物浦人，從小就看利物浦的比賽，九歲就進入了利物浦青訓營。也許我當時去了皇馬會有更高的成就，但誰也改變不了利物浦在我心裏的位置。
你呢？是熱刺的球迷嗎？”
陳小亮微微地搖了搖頭，他有些擔心在傑拉德長篇大論之後誠實地回答這個問題會不會給對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於是他趕緊補了一句：“但我肯定不是埃弗頓的球迷！”
傑拉德哈哈大笑。
同在默西賽德郡的利物浦與埃弗頓是英超著名的一對死敵。
他稱讚起陳小亮：“除了忠誠，幽默和誠實也是非常好的品質。看來何塞這次沒看錯人。”
“先生，我們現在是去俱樂部嗎？”
“不要先生、先生的，你應該叫我教練、或者和其他人一樣，叫我頭兒。”
“好的先生…頭兒！”
“你沒滿17歲，不能租房，俱樂部沒有宿舍，熱刺給你發的薪水又不夠你住酒店，所以你暫時住在我家，等過一陣子再看看有沒有別的解決辦法。”
“王德發？！我竟然要和這樣一個男人同居？！我還是個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