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柩之前,陳子靈心情複雜。
他這一次之所以回谷城縣中,爲的就是報恩。
曾經,他自顧不暇,雖有報恩之心卻也無力做什麼。
而現在,他終於有能力可以做些事了,想報恩的人卻又不在了。
這種情況讓他心情複雜。
不遠處,哭聲斷斷續續,還在持續着。
不過聲音並不多,只有零星一兩個人罷了。
偌大的宅院內,此刻剩下的人並不太多,在陳子靈的感應中只有那麼四五個人罷了。
其餘人都不見了。
陳子靈沉默,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一旁卻傳來了一陣驚呼。
“子靈!”
一陣驚呼聲傳出,聲音中帶着濃濃驚喜之色。
陳子靈下意識轉身望去,在一旁看見了一個女孩。
女孩大概十六七歲,比陳子靈大上兩三歲,模樣還算標誌,身上穿着打了補丁的短衫,此刻站在那裏望着陳子靈滿臉驚喜。
“麗兒?”
陳子靈望着女孩,隨後認出了她的身份。
片刻後,陳子靈被拉到一邊。
庭院內還剩下的人聽見消息都趕了過來。
陳子靈曾在這裏生活了三年時間,這裏的人自然不會陌生,甚至可以說相當熟悉,和半個親人一般,此刻通通都走了過來。
“娘是半個多月前走的。”
王麗兒的父親,王二牛感慨說道:“那是個晚上,她一直抓着我們幾個的手,一直念着你的名字。”
“我們知道,她是想要在臨終前再見你一面,爲此一直挺着,但卻終究沒挺過去。”
“不過在死前,娘還說你一定會再回來,讓我們一定要好好照顧你。”
王二牛講述着王婆婆死去時的場景。
當初陳子靈將自己賣到劉家去之後,老人便一直內疚。
她始終覺得是他們拖累了陳子靈,不然以陳子靈的情況,絕不至於要去賣身爲奴。
儘管是賣身給劉家這個大戶,但能當正常人,誰又願意賣身爲奴呢?
在臨終前,老人一直囔囔着,想要見陳子靈最後一面。
只可惜,最後還是沒有見到。
“娘死之後,大哥和三虎他們就搬了出去,和我們分家了,除了剛開始外,就再也沒回來看過娘一次。”
提起其他幾個兄弟,王二牛顯得有些憤憤不平:“娘在的時候,對他們那麼好,結果娘死之後才幾天,他們竟然就成了這樣!”
王婆婆與其老伴在世的時候就更偏愛長子王松與幼子王三虎,對他們的關愛要遠比對王二牛多上許多。
但是到頭來,等到王婆婆死後,她生前最寵愛的兩個孩子卻成了這樣。
這還真是件讓人心寒的事。
“對了,子靈你又是怎麼出來?”
王二牛的妻子,陳子靈的二嬸關切問道:“你不是賣身給劉家了麼,怎麼出來了?”
“劉家,已經沒了。”
陳子靈沉默片刻,隨後開口道:“縣君派兵圍剿劉家,將劉家給平了,我見機不對,僥倖跑了出來。”
劉家被滅的事震驚了在場幾人。
對於生活在谷城縣的人而言,劉家就是頂級的豪門了,在谷城縣內僅次於王家等少數幾家。
結果現在竟然說滅就滅了。
這不由讓人震驚。
好一會後,他們才從這消息中恢復過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王二牛有些慶幸:“這麼說來,子靈你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劉家沒了,你的賣身契也就不做數了,這是大好事啊。”
賣身爲奴想要贖回可是很難的,不僅需要支付大量的錢來贖身,而且必須要主家願意放人才行。
按照大乾律,主家若是不願意放人,那就算出再多錢也沒用。
因此造成了無數悲慘之事。
而現在劉家覆滅了,陳子靈上面的主家就沒了,之後便可以直接自由。
“以後就好留下來,踏實過日子吧。”
王二牛開口說道:“分家之後,我拿了二十畝地,正缺人手,子靈你要願意,不妨過來幫忙。”
“還有我這丫頭。”
他望着一旁的王麗兒,指着她笑着說道:“你是不知道,在你走後,這丫頭就一直在哭,一個人躲在被窩裏哭了好幾次。”
“現在你可算是回來了,我尋思着,要是你不介意,就把這丫頭許給你如何?”
“正好,你也省一筆聘禮,我還能少攢一筆嫁妝呢。”
他大笑着,就被身後的女孩給掐了下腰,直接發出慘叫。
女孩乖乖坐在後面,一隻手掐着王二牛的腰,臉色卻一片通紅,一張秀氣的臉龐已經滿是紅暈。
她不敢擡頭去看陳子靈,於是只能低頭盯着地面,腳有些緊張的跺着。
“怎麼?不願意了?”
二嬸笑着打趣:“如果不願意,那就直說啊,可千萬別委屈自己。”
“我沒說不願意。”
女孩有些着急,生怕被人誤會:“我都聽爹的。”
是不願意是假的。
過往相處三年,她的心思在場衆人再清楚不過。
不願意?怎麼可能!
如果可以,人家恨不得今晚就洞房!
當然,如果想的話,現在就入洞房也不是不行。
這事生動的說明了一個道理。
不是女孩不主動,而你不配。
陳子靈面露苦笑。
對這種事,他原本不想牽扯的。
但是現在氛圍已經烘托到這了,他不想回答似乎也不行了。
“二叔,我這次過來,是準備告別的..........”
他聲音苦澀:“麗兒很好,如果可以,我自然願意和她成親,但我現在自身難保。”
“縣君已經在通緝我了,現在通緝檄文就在外面,你們待會就能看見。”
他指了指外面:“現在讓麗兒和我成親,只會害了她。”
“通緝?”
王二牛與二嬸呆住:“怎麼會?”
“子靈你怎麼可能會被通緝?”
在他們印象裏,陳子靈一直都是個好孩子,不僅平時很講禮貌,而且做起事來都會考慮他人,是個很聰明很早熟的孩子。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去做什麼不好的事,惹得縣君通緝呢?
陳子靈沒有說話,只是靜靜伸出手。
一塊塊金磚很快落在桌上,成功讓身前三人再度呆住。
這下,哪怕是王麗兒也開始相信,陳子靈的確是被通緝的了。
沒被通緝的話,怎麼可能有這麼多金子?
這些金子顯然不是陳子靈能夠從正常途徑搞來的。
所以便只有贓物一個可能了。
“二叔,這些是我留給你們的。”
陳子靈望着窗外:“今後我可能不會再來,還請保重。”
多餘的話,他並沒有說。
因爲他知道,王二牛看似老實愚鈍,但實際上是個很聰明的人。
他拿到這些金子財物之後,想來會合理運用,掩藏的很好,不會透露出去多少風聲。
這也是他放心將這些東西交給二虎的原因。
不然的話,懷璧其罪,平民百姓有了這些東西,卻又不加掩飾的拿出去用,下場只會更慘。
說完這話,他默默起身,沒有給他們說其他話的機會,直接轉身離開了。
身後,王二虎望着陳子靈離開的背影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長長的嘆了口氣。
“唉......”
一聲悠長的嘆息傳出,與之伴隨着的還有女孩的哭聲。
興奮,激動,悲傷,忐忑.......
種種情緒在他們心中涌現,但卻已經與陳子靈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