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並不意味着他就沒有戰勝對方的機會。
如果是看不見摸不着的情況倒罷了,既然發生了物理層面的觸碰,就肯定有辦法抓住要害。
這麼想着,燕景行眯起眼睛,開始聚精會神地觀察前方的動靜。
他的眼睛逐漸適應了黑暗,那頭正在走廊和牆壁上緩緩蠕動的怪物,逐漸顯露其全貌。
一種“直覺”、一種“知識”——
當他認真想要動手的時候,過去未曾瞭解過的信息,自然而然流入他的大腦。
這一刻,燕景行突然發現自己能理解春藻口中“腦子裏像是突然多了些東西”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了。
如果不是親身經歷,旁人註定無法理解這種神奇的體驗。
他只是個普通的初中生,過去沒有接受過任何專業訓練,也不具備戰鬥和狩獵的知識;
但就在這一刻,當他全神貫注地選中對手時,有關於鬥爭的生物本能被即刻激活——
即便在膂力大小和體質強弱上並無改變,卻依然可以說現在的他與十秒鐘之前的他,已經成了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換而言之,這是發生在“意識”層面的改變。
他的大腦飛速轉動,尋找着可能是怪物要害的地方:
無毛者的表皮之下生長着韌性的肌肉,會分泌粘膩的組織液,普通人就算用刀劍之類的冷兵器,都未必能砍穿這層天生防禦。
至於大號的無毛者頭領、以及結成團的無毛者就更不用說,在沒有具備相當規模的火力之前,人們遇見了只能倉皇逃竄。
而且,就算是想要近身戰鬥,也不能保持靠近的狀況太長時間,否則這種生物會趁人不備鑽入人體內,到那時候就麻煩了,因爲它會喫掉宿主的大腦、將宿主的身體改造成巢穴。
很棘手,的確比地球上的野獸更加危險。
但儘管如此——
思維變得前所未有的冷靜和活躍的燕景行,依舊注意到了它們的弱點。
這個世界上,有着天生防禦的生物不在少數:譬如哺乳動物厚厚的皮毛與脂肪,節肢動物的幾丁質外骨骼……是千萬年以來,它們的祖祖輩輩爲了生存、爲了適應環境和對抗天敵而進化出的器官;
但同樣的,只要是生物,就一定會具備與外界交換信息的部分,而這類器官卻往往難以被自身防禦包裹。
哪怕是生活在另一顆星球上的生物,同樣逃不開這項準則。
這就是燕景行看到的弱點——
無毛者的頭部,有着三個孔洞,就像一張抽象的、扭曲的臉。
這些孔洞的體積很微小,相比起軀體而言,很難被攻擊到;再加上無毛者爬行撲人時的速度很快,瞄準起來就更困難了。
絕大部分人看到這種恐怖的生物衝上來,第一反應只會是轉身逃跑,而不是反抗。
“……”
燕景行無言蹲下,他在地上挑挑揀揀,最後選出幾枚相對尖利和小塊的金屬碎塊。
整棟宮殿都是由那種遠看彷彿血肉的詭異金屬雕刻而成,這樣脫落下來的碎塊隨處可見。
身旁的女孩小聲問道。燕景行沒有回答,在春藻驚訝的注視下走回後方,在拉開一定距離後,他將一枚枚碎塊放在旁邊的牆根邊緣,開始摩擦起來。
“嗯……”
謝玉芝認真地觀察着他的動作。
“是在把碎塊磨尖嗎?景行的動作看起來很熟練。他以前有做過這種事嗎?”
“沒見過……”季春藻搖了搖頭,“不,應該說我不知道。”
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少女纔想起來,其實自己和燕景行認識的時間還沒有超過一個月。
真奇妙,明明彼此的關係已經變得那麼親近,熟悉到像是認識了十幾年的朋友。
燕景行悶聲不吭,繼續低頭忙着自己的工作。幾分鐘後,他將碎塊的棱角全都磨尖,然後放在掌心中擡到眼前觀察,
碎塊已經變成了一把把小小的簡易匕首,燕景行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站起身來,直接朝着長廊深處走去。
“喂,喂……你小心點,會被發現的,它們可能圍攻你。”
謝大小姐明顯還是覺得不放心,雖然不打算阻止男生的行動,但還是忍不住開口提醒。
燕景行沒有回頭。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二十米外的“獵物”,一邊繼續向前,一邊回答道:
“放心,我心中有數。”
被留下來的季春藻和謝玉芝面面相覷,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疑惑。
……
“啪。啪。啪。”
燕景行一邊慢悠悠地走着,一邊將尖利的碎塊往上拋,然後用手掌接住,不斷反覆着這個動作,似乎完全不擔心自己的手掌會被割傷。
牆角處第一頭無毛者立刻注意到有人正在靠近,朝燕景行的方向蠕動而來。
在彼此間的距離剩下不到十米的時候,他突然將手大幅度地往後揚起——
燕景行脊背挺直,左腳向前,與右手對齊,右腳稍微向後。
他的姿態鬆散,整個人都處在放鬆的狀態下,渾身的力量蓄勢待發,如同彈弓上的橡皮筋正在一點點收緊。
“嗖——”
全身的力量正在沿着發力部位迅速傳遞,從肩膀,到腰胯,到手臂,再到指尖——
燕景行能感覺到,這一系列的動作都是如此自然,就像一枚枚齒輪精準地咬合在一起。
當他的手向前揮動時,快到幾乎要留下殘影。
削尖的碎塊穿破空氣,跨越十米的距離。
“砰!”
燕景行擲出的碎塊擦着無毛者的頭顱過去,在慣性作用下“咚咚咚”地在地面上滾動。
一發不中。
而無毛者已經突入這一範圍內,就像是察覺到了危機的來臨,它加快速度,九米,七米,五米,三米……水蛭怪物猛然躍起,朝着少年的腦袋撲去。
燕景行聽見背後傳來女孩們的驚呼聲。
即便第一次失手,他的眼神依然冷靜,完全沒有挫折感。
他甚至還有心思分析自己爲什麼會失手,主要是他之前從未專門訓練過拋擲物體的手法,而周圍環境光線過於昏暗,同樣導致了他對位置和方向的誤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