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蔫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我今天來不是爲了這事的。”
不是爲這事?
老丁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然後小心翼翼地問道:“那老哥你今天是……遇到什麼難事了?”
看着宋老蔫有些窘紅的粗糙臉龐,老丁覺得自己可能猜對了,當下毫不猶豫地拍了拍胸脯:“遇到啥不方便的事情,儘管跟老弟說,咱不打誑話,但凡能幫上什麼忙的,我絕無二話!”
作爲一個老油條外加一號店的店長,老丁自然不是那種輕浮嘴胡的人。
但兩個多月前的那次傻子似的活動,對他的衝擊很大,那羣明明跟自己沒有關聯,卻義無反顧地拿錢出來支援的市民對他的衝擊同樣也很大……尤其是宋老蔫這種明明自己就過的很窘迫,但卻依然把身上所有硬幣全部獻出來的苦哈哈。
人有些時候很奇怪,轉變就在那麼一瞬間,換成三個月前,他絕對不會這麼大包大攬,但到了現在,面對着宋老蔫這個讓他記憶深刻的“陌生人”,他卻真的願意不計得失,全力幫他一回。
宋老蔫聞言,卻又是搖了搖頭:“老弟,你誤會了,我這次過來,不是有事求你幫忙……俺畢竟也是有手有腳的人,哪能好意思朝你開口?”
老丁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鼻子,然後開口問道:“那老哥你今天過來是……?”
宋老蔫瞅了瞅旁邊密密麻麻的人羣,深吸了一口氣:“老弟,我就想過來問問……爲什麼你們要這麼照顧我們?”
照顧你們?
老丁一愣,瞅了瞅宋老蔫盯着的白條,頓時明白了過來。
當即哈哈一笑:“老哥是說白條的事情吧……嗨,這哪有什麼照顧不照顧的,老哥你想多了,這就是公司的正常商業行爲罷了。”
宋老蔫搖了搖頭:“我雖然大字不識一個,但好歹活了五十二年,這事究竟正不正常,我心裏清楚。”
老丁聞言,再度尷尬地笑了笑,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人羣,沉吟了一下,這才認真地看着宋老蔫:“老哥,我也不瞞您,這的確是公司的正常行爲,但也的確想要照顧一下你們……不過大家都算是曾經並肩奮戰過的戰友,給予你們點照顧,也不算什麼吧?”
宋老蔫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我……不懂,而且兩萬塊一張的白條,這照顧的也太過了吧?”
不過轉念一想,卻又不奇怪了。
如果不是認死理,人家就不會在窘迫之餘,還眼巴巴地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錢捐了出來;
如果不是認死理,人家就不會把這張白條保存的好好的,至始至終都沒把它拿來承兌魚丸。
輕輕嘆了口氣,老丁看向宋老蔫的眼神越加多了一分欣賞,沉聲說道:“老哥,我必須告訴你,這張白條,價值千金……兩萬塊錢的價格,其實並不是照顧的太過……相反,是照顧的太不夠了……要不是現在公司能力有限,這張白條應該價值十萬,甚至二十萬纔對!”
宋老蔫呆了,傻傻地看着老丁,全然不知道對方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丁認真地看着他:“老哥,默默百炸是央企下屬的項目……我承認,央企也有很多些破事,也並不是每個央企都配得上它自己的身份……但至少,我們公司目前看起來,還算湊合。”
說到這裏,老丁笑了笑:“雖然公司經常幹一些莫名其妙,甚至顯得很愚蠢的事情,但我們品控部經理的有一句話我很喜歡。”
宋老蔫愣愣地問道:“什麼話?”
老丁深吸一口氣,眼神中露出一種古怪而歡喜的光芒:“這個世界聰明人太多,我們總歸需要一些傻子,去幹一些在聰明人看來,蠢到沒邊的事情。”
“所以……既然當初借了老哥你一顆善心,那不管如何,爲了彰顯這世界還有那麼一絲起碼的公平,總歸要還你一場富貴纔對!”
借你一顆善心,還你一場富貴?
爲了彰顯這世界還有那麼一絲起碼的公平?
老丁這話說的頗爲激盪,不只是宋老蔫,連身後排隊的人都有不少聽見了。
頓時,喧鬧的火車站廣場彷彿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沉默。
所有人看向老丁的目光都很複雜,
有嘲諷,
有冷漠,
有激盪,
也有不以爲然……
掃了一圈神色各異的人羣,宋老蔫忽然覺得自己身上熱的厲害,黝黑的老臉也隱約現出了一絲潮紅。
“丁店長……”
宋老蔫眼中露出濃濃的期盼:“我可以用這張白條……換一份跟你一起幹的工作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