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爲什麼覺得我不會寫？”
楊慧很誇張地揚了揚眉眼，“和你同事一年，我還不瞭解你嗎？你有時候就是一板一眼的，笨笨的，不懂識時務者爲俊傑。”
徐蓁徹底無言，坐了下來。
這麼好的一句成語，竟被楊慧曲解，用在她這件被上司給小鞋穿的事上。
所以她和楊慧只能是普通的同事關係，永遠成不了交心的朋友。
她才坐下來，就被楊慧碰了一下肩膀，“看，姜靜貞來了，看她那得意的嘴臉。”
徐蓁擡頭，透過防彈玻璃望向櫃檯外面。
姜靜貞正穿過廳堂，朝對公櫃檯走去，可她側目望着對私櫃檯這邊，微微揚着下巴，滿臉傲慢得意之色。
徐蓁收回目光，不說話，表面看起來很鎮定。
其實她心裏免不了有些緊張，因爲不知道方行長會有什麼反應，會不會發大火，一氣之下讓她停崗。
如果被停崗，那下個月極有可能不能轉正。
如果申訴成功了，順利轉正，可她個人檔案裏記錄了停崗這個處分，不管原因是什麼，每一位上司看到了或多或少會在意，影響她以後的晉升。
楊慧拍拍徐蓁的肩膀，“你勇氣可嘉，我看姜靜貞絕不會善罷干休，說不定方行長這麼做，是她小姨授意的。不過，你也不用太擔心，虹姐和小王都說會幫你作證。”
徐蓁也有這個猜測，八九不離十。
方行長會這麼整治她，很有可能是姜怡在幫姜靜貞出頭。
可是動機是什麼呢？
就因爲姜靜貞不願意換崗？
換崗又不是她要求的，明明是方行長決定的。
徐蓁想不通，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開門營業沒幾分鐘，徐蓁接到了行長祕書雯姐的電話，叫她上二樓行長辦公室。
她放下電話，對楊慧說：“我去一趟二樓。”
這個時候櫃檯前沒有客戶，楊慧轉過頭來，意味深長地看着她，
“去吧。如果你後悔了沒寫檢討書，那就找個藉口，說下情，明天交。”
徐蓁不說話，走出了對私櫃檯。
她會難受，甚至會哭泣，但不會後悔。
如果她後悔了，真寫了檢討書，那她以後就沒法挺直脊樑做人了。
甚至因爲那份檢討書，轉正是絕對不可能了，下個月直接失業。
上了二樓，坐在廳堂各個隔間裏的各部門同事紛紛擡頭看徐蓁，目光都挺耐人尋味。
雯姐坐在行長辦公室前面的隔間裏，招手讓她過去。
徐蓁走過去，“雯姐。”
雯姐仰着頭看她，壓着聲音，“要叫你在今天的員工會議上念檢討書。”
聞言，徐蓁目光沉了沉，一股氣從心底涌上來。
每週四下午下班後是全體員工會議，講講行裏的最新狀況。
工作的協調，業務的發展情況，傳達總行最新的文件等等。
看來，方磊打算將今天的員工會議搞成她的批判會。
雯姐見她臉色不好，露出了同情的眼神，“除了方行長，支行其他管理層人員都沒覺得你有問題。但方行長一意孤行。”
徐蓁搖頭，語氣淡淡的，“沒寫。”
雯姐驚詫，“沒寫，爲什麼？”
徐蓁淡淡一笑，“雯姐，我要進去了，免得方行長久等。”
話落，她朝行長辦公室走去，敲了緊閉的房門。
很快，房裏傳來方磊的聲音，“進來。”
徐蓁按下門把手，推門進去，“方行長。”
方磊坐在辦公桌後面，一臉嚴肅地看着她進來，聲音生硬嚴厲，
“把門關上。”
徐蓁聽他的話，把門關上，走到辦公桌對面，有幾步遠，站住了。
她一臉平靜地與方磊對視，站姿自然挺直。
這個時候，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了高一的時候被教導主任叫去教導處訓話，那時她也覺得她一點錯也沒有，自然而然地站得直直的，像是有一股氣把她撐了起來。
那天她很硬氣，一直不肯認錯，教導主任就不給她走，後來是金西蒙來了，找了人來爲她作證，替她說情，教導主任才讓她回家。
然而，職場和學校完全不一樣。
方磊見她這樣的姿態，又見她兩手空空，有種預感，不由沉着聲問道：
“徐蓁，你的檢討書呢？”
“方行長，我沒有寫檢討書。”
徐蓁聲音沉穩，坦然地說。
方磊的臉上迅速泛起了怒氣，“爲什麼不寫？”
“我沒有犯錯，爲什麼要寫檢討書？”
方磊大起聲來，“你明明錯了，怎麼沒錯。你拄着柺杖在廳堂裏轉，影響了我們銀行的形象，讓客戶以爲我們銀行虐待員工。”
徐蓁冷靜的，“方行長，有客戶投訴了嗎？”
方磊瞪眼，疾聲厲色，“有些問題發現了不馬上檢討改正，等問題嚴重了，爲時已晚。”
“不需要客戶投訴，只要一個客戶出去跟一個人講，一傳十，十傳百，我們銀行的形象就徹底抹黑了。你明白嗎？”
“你知道我們銀行已經被ak銀行併購了，將會有人事變動，這個節骨眼上出事，我這個行長輕則被調職、降職，重則被撤職。其他管理人員，還有你們這些員工，都會被處罰。”
徐蓁臉上沒有顯露出來，但心裏冷笑。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明明是荒謬的指控，明明是給她穿小鞋，還套上這種義正辭嚴的話，真是可笑到頂點。
如果你被撤職，只會是你能力有問題，和我一個腳傷了還要辛苦拄着柺杖來上班的員工沒有任何關係。
見她不說話，方磊一揮手，“下去寫，下午交上來。”
徐蓁內心毫無波動，“方行長，我沒有錯，不可能寫得出檢討書。”
“你……”
“啪”的一聲，方磊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
“徐蓁，你別敬酒不喫，喫罰酒。”
聞言，徐蓁差點想翻白眼。
會不會說話呀。
他什麼時候給她敬酒了？
明明一上來就是要喝罰酒。
她不說話，反正他不讓她下去上班，那就讓她呆在他辦公室裏到下班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