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涇這才反應過來，林葉在開車！
“你小子，能有多長？”
他開着玩笑問。
林葉可不想在這跟他比長度，於是差不多就趕緊轉移話題。
“伱說我待會兒是不是得把頭髮剃了？”
林葉摸了摸自己已經長長了許多的頭髮。
“是應該剃了。”
吳涇點頭道。
林葉這頭髮的長度，不太適合，得剃個小寸頭才能配得上伍萬里的形象。
“不過先別急，等拍完第一場戲後面再剃。”
吳涇提醒着，因爲第一場戲林葉飾演的伍萬里還是個農村的小破孩，頭髮自然是邋里邋遢沒空修理的，所以要等拍到他參軍之後才能剃頭。
不得不說，吳涇這種老演員想到的細節就是多，經驗也夠豐富。
……
化妝組開始給各位演員上妝。
這第一場戲，拍的是伍萬里回家探親。
……
鏡頭劃過夕陽，秋葉落入湖面。
一艘小木舟緩緩在湖中漂泊，伍萬里盤腿坐在筏上，手裏緊緊抱着一罈瓦罐。
瓦罐裏，是烈士伍百里、也是他大哥的骨灰。
“你的罐罐裏，裝的誰啊？”
撐船的老頭問伍萬里。
“我哥。”
“咕咕~”
船杆上立着的兩排烏鴉發出兩聲低語，彷彿在爲死去的英靈哀悼。
嘭！
船上加裝的玻璃窗被人打碎，伍千里機警地掏出王八盒子！
鏡頭一轉，一羣小孩嬉笑着，將石子對準了湖面上的船隻。
這些頑皮的孩子，扔中後就抓緊逃跑，一邊跑還一邊猴叫，聲音蕩進山林，迴音陣陣。
“伍萬里，你個小砍頭的！”
撐船的老頭破口大罵：“我回頭讓你爹收拾你！”
伍萬里定睛看向那邊，狠狠道：“劉艄子！”
“老子這一飛石專打你跟我爹告我的狀！”
說完，這小子揚起右臂，又是一記精準的飛石打了過去！
劉艄子嚇得掩面低頭，躲避的樣子很是狼狽。
孩子們看到自己出了氣，紛紛哈哈大笑起來。
船頭上，伍千里緩緩收起了手槍，寵溺地笑了笑。
等船靠了岸，伍千里連忙追了上去。
“伍萬里。”
林葉定住腳步，感覺這聲音非常熟悉。
他緩緩轉過身來。
“你過來。”
誰知，林葉直接一個炫酷的轉身飛踢，將腳下的沙塵蕩得伍千里眼睛都睜不開。
“哎！”
就趁着這個機會，林葉衝上去抱住對方的腰：“有槍哎，嚇死老子了！”
說完林葉一腳直接往他命根子踹！
“嘿喲，下手還挺黑你啊！”
伍千里不再跟他嘻嘻哈哈，直接把住他的背部一轉！
哥哥打弟弟，那不是隨便打。
“想起點什麼沒有？啊？”
“放開我！”
林葉人都快被他轉暈了。
伍千里摁住他的腦袋，笑嘻嘻地看着他。
“包子，我誰啊？”
林葉皮膚黝黑又粗糙，而伍千里一雙捏在他臉頰上的大手卻比那更加粗糙。
“哥？”
林葉忽然往後一退，接着轉身就跑！
伍千里：“哎？”
他只看見一個往家狂奔的小子，張嘴大喊的聲音傳遍了整片碧水山林。
“爹！！！！！！”
“娘！！！！！！”
一路跑，林葉就一路喊。
“爹！”
“娘。”
“我哥回來啦！”
現在的世道在打仗，哪裏都不安全，他們只能住在這些隨時可以飄遊走的船隻上過生活。
聽到孩子的叫聲，破船內一對頭髮花白的老人臉色緊張地走了出來。
老來得子，伍萬里是他們第三個兒子。
爲何他們的臉色緊張？
因爲他們不知道，回來的是一個兒子，還是兩個兒子……
隔着老遠，二老只看見一個穿着黃色軍裝、揹着黃色被褥、手裏抱得一罐東西的戰士走向這邊。
待人走近之後，二老的心情從緊張變成了哀痛……
老孃腳下一軟，整個人直接癱坐在地上，手裏的臉盆也順勢哐當落地。
伍千里和伍萬里倆人趕緊衝上去扶娘。
“咔。”
林超賢導演喊停。
“開機第一條，過！”
大家都很高興，開機第一條過，基本上是業內的規矩。
但林導並不是因爲這種不成文的規矩才讓過的，而是因爲他們本來就演得很好。
尤其是林葉，他把一個無憂無慮，叛逆搗蛋的孩子演得太傳神！
還有吳涇，那種作爲哥哥對待弟弟的態度和行爲，也是非常真實的。
“來，咱們直接拍下一條。”
林超賢導演對吳涇說道：“下一條你直接跪地上。”
“好。”
林葉這時卻說道：“林導，直接在這跪嗎？”
他指了指船外。
“嗯，對的。”
林葉有些看法：“這種事，我們中國人也不太喜歡在人前說起，怕打擾左鄰右舍的，我覺得應該在船裏拍吧？”
林超賢導演想了想，覺得林葉說得還真有點道理。
吳涇也很認同：“沒錯，要跪跪船裏面，不再在外頭跪，自己家裏的事，不好讓別人看。”
“行，那這條就改在船裏拍。”
導演同意之後，立馬吩咐開始。
船隻內，伍千里雙膝往地上一跪。
他緩緩摘下黃色軍帽，神色悲痛地望着父母二老。
船倉外，林葉雙手揣兜，有些不解地盯着裏面，時而看着爹和娘，時而看向二哥的背頭。
這種不說臺詞，在不聚焦的鏡頭後，林葉也做到了每秒都有戲。
這讓監視器面前的林導，都忍不住反覆將目光看向這個蓬頭垢面的小子。
“爸，媽。”
伍千里彎腰將頭重重磕下，語氣哽咽：“我沒有把老大照顧好。”
鏡頭從側面打在吳涇的右臉，他的額頭緊緊靠在船板下，夕陽的餘暉斜射下，有一滴眼淚從吳涇的眼皮倒流出來。
身後，伍萬里的神情也變得難過起來，原來大哥沒回來是因爲他死了……
“咔！”
林超賢對吳涇的表現有些驚訝。
“你哭戲這麼好的？”
吳涇將頭擡起，人重新也站直了：“哈哈哈，哭戲還不簡單嘛！”
“怎麼樣，我看看剛纔那條？”
“這也太好了，你們自己過來看！”
林超賢叫吳涇和林葉一起來去他那邊。
倆人立刻衝到監視器後邊，一塊觀看起了剛纔拍下的那條鏡頭。
在看到吳涇落淚的那一刻後，林葉都有些感到咂舌……
剛纔他在船外，只能看到吳涇的背，但沒看到他有哭。
“你這哭戲，不動聲色啊。”
林葉評價道。
好演員就是這樣，你要我流一滴眼淚，那就是流一滴，多一滴都不給！
“導演你這拍攝手法也很有意思，背光反打，沒有演員的表情，只有一個暗示他在流淚傷心的畫面，配上這環境，這麼好看的夕陽，你這鏡頭語言和鏡頭美感都很絕啊。”
林葉頭頭是道的分析起來。
給林超賢導演講得臉都快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