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滿唐華彩 >第11章 無賴
    出了右相府,楊釗牽馬而行,腦中猶在反覆揣磨李林甫如何把握聖人心思,心道:“若有朝一日我亦有這份本事,何愁不能富貴?”

    待他回過神來,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已走到了三曲。

    前方不遠便是南曲小有名氣的歌伎王憐憐住處,名爲惜香小築。

    楊釗心頭一熱,又趕了幾步,翻身下馬,匆匆繫了馬匹上前,卻見到門邊掛着的木牌翻了個面,貼耳到門縫一聽,聽得絲竹之聲傳來,裏頭正在待客。

    他依舊叩門,不一會兒,小婢女芍兒開了門,探頭見是他,不由笑道:“郎君可是來喫酒?”

    楊釗伸手便想摸她,嘴裏不乾不淨,道:“來讓你家娘子喫我。”

    芍兒避開,臉上笑容卻更甜,搖頭道:“郎君無詩,休想此時見我家娘子,倒可見見我家假母。”

    “教你那肥嘟嘟的假母喫我也好。”

    說着,楊釗推門擠了進去,作勢要撲,芍兒提着裙子便跑。

    “郎君莫鬧了,大冷的天,快到裏間坐下喝杯熱酒。”

    院內一位中年婦人笑喊着迎上來,說話間,她引着楊釗往西邊一間廂房去,殷勤爲他掃着身上的雪。

    這院子雖不算大,但一路上花木雅緻,亭臺錯落,曲徑通幽。

    楊釗心中不甘,往中堂方向看去,問道:“今日何人在此設宴?”

    “一場酒會罷了。”假母含笑而答。

    到了西廂,她招呼着給楊釗煮酒。

    “別煮了。”楊釗道:“沒耐心喫你的酒,我要喫王憐憐的嘴。”

    “郎君也知我家憐憐賣藝不賣身。”

    “放你孃的屁!休以爲我不知,她又不是沒和旁人睡過。”

    “郎君莫惱,這是大唐,她愛慕些才子詩人,老身也管不住。”

    “狗屁!說得好風雅,還不是一雙勢利眼、只看權勢名氣。老子在你這使了二十萬錢,連手也不給摸,嫌我無權否?”楊釗愈說愈怒,喝道:“再說一遍,我可是當朝貴妃的兄長!”

    “郎君誤會。唉,真是女大不由娘,若讓我選,我也覺得郎君你好,相貌、氣度好……想必活也好。”

    楊釗一把撥開假母的手,道:“這兩日我便會運三車紅綃過來,到時定要捅了王憐憐,否則我平了你這院子!”

    “郎君若要泄火,往北曲去尋色妓罷了,何必強人所難?”

    “老子要捅就得捅好的!”

    此時院外傳來馬匹嘶昂聲,想必是那客人要走了。

    楊釗推門看去,果然見王憐憐正在送客,那客人鬚髮皆白,年歲頗高,有車馬來接,必是身份不凡。

    “那是誰?”

    假母方纔不肯答,這次卻笑道:“張公名諱不好提,只須知他乃燕國夫人之子。”

    楊釗不由氣息一滯。

    燕國夫人乃當今聖人之姨母,且聖人自幼喪母,乃燕國夫人一手扶養長大。

    換言之,方纔出去那老者便是聖人之表親,銀青光祿大夫、少府監、太僕卿、上柱國張去逸。

    見得此人,楊釗愈發意識到自己一介小小參軍在這偌大的長安城裏還真不算什麼人物。

    他登時態度一軟,沒了方纔那份張狂。

    也不說要捅王憐憐之事,而是花了一萬錢只讓王憐憐陪自己喝一巡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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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來也怪,那些做皮肉生意的,我看着便嫌棄。但一見到憐憐你啊,連你的腳趾我都想吮一吮。”

    幾杯酒下肚,楊釗有些微醺,目光落在王憐憐裙底顯出的羅襪上,伸手又想去摸。

    王憐憐卻是縮了腳,別過頭去,顯出不悅之態,埋怨道:“郎君終究還是輕賤奴家。”

    說着,她眼中浮出悲意,嘆道:“太原王氏之後裔,清河公之舊族。詩書爲苑囿,捃拾得其菁華;翰墨爲機杼,組織成其錦繡。終究是,流落風塵,命比紙薄……嗚嗚。”

    楊釗看呆了。

    他聽不懂這些,只看到一滴淚水從王憐憐的美目流出來,劃過她白晳細膩的臉頰,凝在下巴處。再往下,是光滑無瑕的頸。

    一條束帶勒在她胸前最飽滿之處……

    他嚥了咽口水,伸出去的手卻停在了空中。

    王憐憐這裏的酒錢貴,就貴在身世、才藝,以及這出淤泥而不染的風姿上。

    更重要的是,她往來的都是權貴,她若不願,他還真不敢用強。

    而他真就願意花錢要她坐陪,花得錢多了,彷彿他也成了這長安權貴中的一人。

    “我如何會輕賤你呢?”楊釗笑道:“你往來的都是紅袍,我往來的都是兵痞,我生怕你輕賤了我哩。”

    王憐憐破涕爲笑,明眸一轉,嗔了他一眼,道:“我往來都是文雅人,只你最是無賴。呸,浪蕩子!”

    楊釗只覺骨頭都酥了幾分,身下硬梆梆。

    雖是碰不了她,卻比在普通妓家更爲興奮。

    他偏還不忘結交權貴,道:“哎,方纔走的那位張公,何日引見我與他相識?家母亦姓張,也許與他有些親戚。”

    “說來也巧。”王憐憐笑道:“張公與奴家打聽一事,或許郎君也知曉。”

    “哦?何事?”

    “聽聞太子與杜良娣和離了,可是真的?”

    “自是千真萬確。”楊釗搖頭罵道:“東宮那位,真真負心薄倖。”

    王憐憐道:“那好,回頭奴家便這般答張公,太子負心薄倖。”

    “卻不知張公爲何問此事?”楊釗反問道。

    才問出口,他眼珠一轉,卻已想到了其中關節,遂笑道:“張公可是盯上了太子后妃之位?奉勸他莫沾東宮爲好,此次的大案可還沒完。”

    “咦?”王憐憐不由好奇,湊近了些,目含秋波,問道:“如何說?”

    楊釗神祕兮兮地笑了笑,道:“柳勣此人你亦聽說過,他書房中有太子交構大臣的罪證,案發後卻被人燒了,縱火者我還在追查,主犯可還在逃哩。”

    “這般大膽?在長安城縱火可是大罪呢。”

    楊釗笑了笑,撿了些案子裏的趣事與王憐憐說着,道:“京兆府審訊之後,據一小婢招供,縱火者除了杜家幾人,還有一少年名爲薛白,便是太子派去的人了。今日右相親自請託於我,拿下此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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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長安縣,宣義坊。

    此處離敦義坊不遠,都屬於長安縣中地段不太好的位置。

    一間普通宅院前,薛白走上臺階,叩響了門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