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滿唐華彩 >第188章 吏部試
    安仁坊,元宅。

    元載早早便起來,派人去備了一份薄禮,換了一身新的衣袍準備出門。

    王韞秀見了,不由問道:“郎君如此鄭重,是要去拜會哪位當朝重臣不成?”

    “去拜會薛郎一趟。”元載整理衣領,忽問道:“可是顯得諂媚了?”

    “沒有。

    王韞秀猶豫片刻,卻又道:“沒有諂媚,但多少顯得有些奉承了,大家本是好友義氣相投,偶爾遇到難事幫忙無妨。可若總是趨利相求,難免讓人看輕了。”

    “哪有?”元載笑道:“他都還未有官身,我去見他,是爲他謀官的。”

    “那就好。

    王韞秀應了,站在庭中相送,卻見元載出門時猶帶着精心準備的禮物,乃是元載出錢刊印的《西遊記》,看似不貴重,卻極花心思。

    “元兄太過費心了,不必如此。

    “此舉,我不僅是爲薛郎的名氣,乃爲了給平民開智盡一點綿薄之力,如這般的故事書多了,才使更多人有向學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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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載話是這般說,薛白信不信又是另一回事,應道:“這份心意,我記下了。”

    兩人在廳中坐下,繞不開的依舊是此前的竹紙一事。

    “薛郎也知,此前李曇等人爲操控竹紙工藝欲帶走工匠,我堅決反對,辛而闢郎詳稟了聖人,使右相出面震懾。後來我才發現,李曇竟是送了一千貫的厚禮到我宅中,我

    遂將這筆錢用於刊印集註,幫助如我一般出身的貧寒學子。”

    “多虧有你出力。”薛白道:“不怕他們造紙,只要工藝不被封鎖,更多人能讀書便是大勢所趨。”

    “這正是我輩爲官該爲世人所做的。”元載擲地有聲。

    如此,兩人之間的關係又親近起來。

    “薛郎近來一直處在風口浪尖?”元載語氣關切,笑道:“如此年輕英俊的狀元,若沒個歸宿,如稚子抱金過市,豈不遭人覬覦?”

    “元兄今日來,可是有指教?”

    “我不是爲誰當說客,你我是好友,因此我替你出一個主意,如何?”

    “願聞其詳。”

    “聽聞爲你寫戲詞的還有一位紅顏知己,乃是玉真觀的女冠,你何不娶了她?她身份超然於紅塵之外,與你有情有義,如此一來,既能推拒了旁人的拉攏,你也不至於違心。”

    薛白問道:“不知元兄是從何處聽聞的此事?”

    “偶爾聽人提及過。

    薛白知道元載還是來給人當說客的,話裏話外雖不提李華,其實李華出氏南祖房,無非還是讓薛白與趙郡李氏妥協。

    當然,滿朝都是世家子弟,怎麼選都是一樣的,無非就是給一些壓迫感,哪怕只是爲了勸動薛白也好,目的在於讓他儘快與光同塵。

    哪有貧寒出身的進士,不靠高門大戶幫忙打點就通過吏部試的?

    即使是元載,中了進士之後,謀官也得靠王家。

    薛白偏是道:“元兄的主意我會考慮,不急,我先準備吏部試。”

    元載嘆息一聲,也不再勸,起身告辭,出了薛宅,卻是遇到了杜五郎。

    相比薛白一天到晚招惹麻煩,杜五郎看起來就很輕鬆,心情很喜悅的樣子。

    “五郎可是也要授官了?

    “哪裏會?”杜五郎頗高興地笑道:“中了明經之後還有守選期。守選期過了,我才能參加吏部銓選嘛。

    元載道:“也對,那五郎近米仕忙什麼?”

    “薛白忙着謀官,我是忙着婚事。”

    “如何還要你親自籌辦?”

    “哎。”杜五郎此時嘆了口氣,道:“我那準岳丈不是回來了嗎?許多事便該由他操辦,可他哪能做事?派人看着他都來不及,我又怕家裏知曉了不高興,只好把該由他辦的事也辦了。”

    元載不可理解,問道:“五郎何必找這樣的門戶?”

    杜五郎沒答,傻笑了兩下。

    元載不由又是一聲嘆息,心想,薛白與杜謄兩人都是不知世道艱難的。

    三月十六日,吏部博學鴻詞試。

    薛白早早便起了,往皇城去,一路到了尚書省。

    此間,刑部與禮部他都是去過的,吏部則是較少造訪。

    衙門在尚書省東南方位,走進南面的曹院裏,只見站在其中等候的多是一些官員。

    因爲在大唐當官,任期滿了是要罷秩的,回家等守選。要是不想守選,也只能參加吏部試,或者到邊鎮入幕府。

    除了這些正在守選的官員,也有一些老進士,都是幾年前就及第卻一直沒當過官的。絕大部分人臉上都有一股死氣沉沉的表情。

    只有薛白一個今科進士,且十分年輕,站在人羣中,顯得格外醒目。

    待時辰到了,幾名小吏板着臉從廡房中走出來,道:“排好隊,博學鴻詞試到左邊,書判拔萃試到右邊。

    衆人遂排成兩列,依次上前核對文書。

    排在薛白前面的是一個年逾四旬的官員,看官袍該在八品上下,衣袍上卻滿是補丁,腳下的靴子也是破了洞,看起來面黃肌瘦。

    他轉頭見了薛白,訝道:“這般年輕?”

    “運氣好。

    “唉,我就不行了。”

    這官員也無心管薛白是誰,兀自嘆息着自己的事。

    “我罷秩後已守選了六年,俸祿也沒有,一年一年趕到長安來參加吏部試,花費太大了。可不來吧,何年何月纔有一個官職?”

    正在此時,前方正在覈驗文書的一人被小吏們架了出去,不甘心地大喊大叫起來。

    “我就是劉承嗣!你們憑什麼說我不是我?!”

    “唉。”站在薛白麪前的那名官員面露慼慼,喃喃道:“這驗名正身也是需要打點的,爲這一筆花銷,今年我要是再不能任官,便要行乞爲生了。”

    過了一會,終於輪到了這人。

    薛白站在他身後,目光看去,只見小吏接了文牒,眼珠當即轉了兩下,問道:“裴灃,可是本人?”

    “正是本人。

    “以何爲證。

    這名叫裴灃的落魄官員便悄悄遞了布包過去,小吏打開一看,透出了些金光,掂了掂,讓裴灃進去。

    之後便輪到了薛白。

    一張文狀遞了過去,那小吏瞥見薛白的名字,當即擡頭看了他一眼,賠笑道:“狀元郎請。”

    吏部試講究“身言書判”,身是相貌身材,言是談吐氣度,書是書法,判是寫公文的文才。